看到夫妻感情不和啊,每個字都帶著幽恨。但還沒有說出她丈夫的身份,王巨好心,便用最隱晦的方式提醒她:“他未與你解釋?”
“解釋?”
“你官人既然來到延州,又是中原人,無外乎就是為了私貨。難道他一點都不說嗎?”
王巨說完,暗擠了一個眼色。
私貨啊,不管是不是私鹽,都是掉腦袋的差事。
你家丈夫經營私貨的,那麼進入這個隊伍肯定不會說出來了。但不是經營私貨的,誰不害怕洩露了風聲?在這裡,人命如同草芥,真若是對你們動手,難道憑你那婢女身上的小劍劍,能擋住誰?
少婦先是奇怪,不過也醒悟過來:“他從不與妾身說這些。”
“難怪你們什麼都不懂。私貨去的時候乃是布帛茶葉,即便查到也沒有關係。畢竟邊境還有一些宋朝的寨子。只要咬定交易給邊民的,官府也無輒。回來就不同了,乃是那邊的貨,所以官兵抓多是這時抓,黑吃黑……也是這時候吃。”
“黑吃黑。”
“難道他們會上繳?不過這種情況少,一般東家多是將胥吏與官兵打點好了。最怕的乃是一路上的盜匪……你們迷了路,居然在這片土地上還沒有出事,那是多大的幸運?不但有為非作歹的官兵,一些生性野蠻的寨民,盜匪,還有山那邊時不時的入侵,他們什麼都搶,財貨,糧食,人口,連老人孩子都掠走,就不要說你們兩個了。”
王巨不由地搖腦袋。
“小子,你有點見識。”朱清誇道。
“小子先父戰死沙場,家母改嫁了保安軍城的姜員外,姜員外娘娘不喜小子與二妹三弟,二叔便將我們接回寨子,在姜家小子僥倖識了幾個字,也見識了一些外界的事物。”
這可能是一段沉重的歷史,在陝西,特別是邊區,朝廷設定了許多鄉兵,包括蕃兵,陝西的地方禁軍保捷軍,以及弓箭手與壯丁,宋夏打了那麼多年,死了無數戰士,也包括陝西的鄉兵。
丈夫死了,婦人不得不改嫁。
這小子眉清目秀,長相不俗,看來其母也有幾分姿色,於是改嫁到保安軍城裡的那個姜家,不過有的改嫁得好,有的改嫁得不好,如范文正公的母親改嫁到朱家,便沒有嫁好,不過反而造就了一段傳奇。
當然,范文正公天下間只有一個,這小子萬萬不能與他相比的。
不過其中的辛酸只有當事人自知。
終是朱家的騾子,朱清安慰性地拍了拍王巨的肩膀。
少婦卻若有所思。
不知不覺間太陽西下,一行人反而行得緊,獨輪車車轆轤響聲更密集。在一團團昏黃的光影下,一百多條漢子額頭上都涔出大滴的汗珠。
但這一刻,沒有人覺得勞累,相反的緊張地看著四下……
就在這時,後面有人跑上來喊道:“黑蜂盜。”
“背騾子”最害怕的不是官兵,既然東家敢來橫山私貨,一般上下都打點好了,他們最害怕的便是山裡的一群強盜,他們便是黑蜂盜。
為首三人,槍蜂武藝高強,一把亮銀槍響亮渾州川,無人能敵。刀蜂心狠手辣,一把大刀下從不留一個活口。扇蜂智勇雙全,在他的謀算下,官兵連剿了數次,都沒有剿到一個蜂盜。
不過保安軍邊區諸村寨生活在這片苦逼的地區裡,個個生性剽悍,就連黑蜂盜也不敢來到諸村寨強行打家劫舍,但對於背騾子來說,失去寨牆保護,一旦遇到了黑蜂盜那就是一場災難到來。並且因為黑吃黑,都沒有辦法上訴求援。
大傢伙一起停下,站在坡頂上看著遠處。
遠處閃出一行影子,影子中間有一面破爛的旗幟,上面正繡著一隻妖異的黑色馬蜂。那隻黑色馬蜂是所有背騾子的夢魘。
災難到來了。
王巨是第一次做騾子,也聽說了黑蜂盜的一些偉大事蹟。實際每次私商都有大群“騾子”,手裡有著簡易武器,因此敢向私商隊伍下手的盜匪並不多。不過黑蜂盜是一個例外,而且他們刀下從不留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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