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山下,幾十條影子臉上罩著面紗,就象魔鬼一般,越來越近,要命的這群人當中還隱隱約約有人騎著馬。
看到他們迅速撲來,鄉親們一個個六神無主,個個都在準備逃跑。
王巨心中那個苦哪,自己真是運氣好,第一次做騾子,居然就碰到了這群鼎鼎大名的屠夫。但這能逃麼,一逃別人不好說,朱清得死,老族長王全得死,自己也得死,這兩個女子下場恐怕還要更慘。
原因很簡單,他們老幼弱,能逃得了麼?
他大喝道:“我們不能逃,他們有五匹馬,一逃就亂掉了,以黑蜂盜的兇殘,只要追上,必然屠殺落後的人,錢可以慢慢掙,但人死了……也就沒有了。”
“大家聽大牛的,他是讀書人。”老族長王全說道。
王巨哭笑不得,宋朝洗腦教育害死人哪,讀書人見識肯定會好一點,也會開啟部分智慧,但讀書人不是無所不能的。
實際面對巨大的危險,王全此時同樣失去方寸。
朱清也感到好笑,不過這小子說得也不是沒道理,軍隊亂了都會大敗,況且是一群山民。
不過王巨繼續嚴肅地盯著山下,現在不是好笑的時候,若是遇到官兵,雖說危險,但朱家拿出一些錢賄賂,還能逃過一劫,遇到了這群人,卻會死人的,會死很多的人。
那個叫姘兒的婢女眼中卻在躍躍欲試,不過看著那群黑壓壓的人影,眼中終於露出緊張。不過大家此時全亂了,根本沒有人注意她。
“小子,你想打?”
“萬萬不能啊,他們太厲害了,槍蜂力可以子云公。”村裡唯一一個小販子王勳擔憂地說,他算是寨中有“見識”的人。
“子云公,西北出了幾個子云公。”若非大敵當前,王巨能被他逗樂了。
子云公就是府州勇將張岊。
西北人眼中宋朝良將莫過於故去的狄青,然而最能打的卻不是狄青,而是來自張岊,字子云,據傳張子云在兔毛川與王凱王吉二位將軍以六千護糧步兵大敗三萬西夏精騎,斬殺一萬多西夏騎兵。後來又協助張亢於柏子砦大敗十倍的西夏騎兵,再戰於兔毛川,大敗李元昊親自率領的數倍西夏軍隊。狄青功在嶺南崑崙關,但在西北,卻不及張亢與張子云。因為宋朝的軟弱,這幾個能打的名臣重將事蹟在邊區廣為流傳。不過這天下間能有幾個張岊?整個宋遼戰爭中單個人戰鬥力第一是荊嗣,第二是楊業。整個仁宗宋夏戰爭中第一是郭遵,第二就是張岊。如果連一群盜匪都能與他相比,那才會奇怪了。
朱清看著這個少年。
他內心裡同樣不盼望著大家逃跑的,一旦逃了,這近三百石青鹽就會全讓黑蜂盜搶走。一石青鹽能在延州賣出三四緡錢,並且因為朝廷再度禁止與西夏的互市私市,即便三四緡錢青鹽還供不應求。
只要大夥兒逃了,東家就會損失一千多貫財富。並且因為遇到了黑蜂盜,都不能怪誰。
但他也不認反抗是一個好主意。
“就是你們,”朱清一名手下忽然衝兩個女子吼道。
私貨風險太大了,因此大家往往會有各種奇怪的忌諱。
“不要怪東怪西,都到什麼份上了,怪兩個柔弱的女子,出息的!”王巨不屑地說,又問朱清:“朱管事,為什麼沒有打通好黑蜂盜?”
實際他心中在淚奔。
這也是自然的心理反應,黑蜂盜名氣太大,能綏靖最好綏靖吧。
“小子,黑蜂盜來無影,去無蹤,連官府都剿不到一個盜匪,我們上哪兒打通?”
“大牛,我們還是逃吧,不能耽誤。”另一個青年說道。
黑蜂盜兇名太盛,雖然人數不及村民,可是村民沒有組織,沒有秩序,一旦交戰,那將面臨著一場更大的屠殺。
“讓我再想一想。”王巨繼續盯著山下,但是這邊的山下。
陝北許多丘陵開始成為荒山了,不過這裡離橫山很近,破壞得不嚴重,各個山丘長著稀疏的雲杉冷松,松杉下面又生長著許多沙柏、野杜鵑、黃揚、刺柏,在這些灌木下面又有一些野菜厥類,在野菜厥類植物下面,還長著一些苔蘚,構成了一幅完整的立體植被生態空間。
不是很茂密,不過藏一些人手倒是可以。
“要走快點走,不得磨蹭,”寨中的羌戶李三狗說道。
“只要一逃,馬上就亂掉了,他們有馬,我們為了搶著趕路,到現在還沒吃飯,還沒休息……”王巨說了第二句。
“那怎麼辦?”幾個寨中的鄉親焦急地問。
王巨則問朱清:“朱管事,黑蜂盜出現好幾年了,可有人反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