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0831號顧清月到1診室就診。”
診室叫號聲響了好幾次,不見人進去。
護士叩了下窗問:“顧女士,您丈夫來了嗎?還沒來的話您協調好時間預約下次吧。”
這是顧清月為了生二胎,第四次來醫院做試管。
結婚七年,第一胎生了個女兒,中藥罐子在灶臺上咕嘟了五年,廚房瓷磚縫都浸著苦味。
那天許瑞寒遞來化驗單,“醫生說我這小蝌蚪遊不動道”,他食指敲著“弱精症”三個字,“得用試管”。
前三次移植都像爛在地裡的花種一樣沒發芽。
最後一次失敗那晚,女兒突然撕了四口之家的蠟筆畫,奶聲奶氣地說道:“奶奶說媽媽肚子里長雜草,開不出弟弟的花苞苞!”
“顧女士?”護士叩窗的力道重了三分,消毒水味兒混著盒飯香飄過來,“我們醫生馬上就下班啦。”
顧清月從早上八點等到十二點,許瑞寒電話一直打不通,她又打了一次,還是沒接,聽見護士喊她,回過神,“抱歉,那就下次吧。”她把病歷本捲成筒塞進包包裡,起身就走。
走出婦產科的路上,兩名護士從另外一間VIP病房出來,“你看剛剛那個患者像不像上個月爆火的那個劇裡的,叫什麼來著?”這個護士想了一下,“對,《北平人家》裡面演老四那個。”
“什麼像,就是她——林夢!”
“哎喲,那小姑娘怕不是林大明星的女兒吧?”圓臉護士用手肘撞了下同事,“瞧瞧人家這腰身,水靈得像棵嫩白菜,哪像剛生過孩子啊。”
瓜子臉護士踮腳往病房裡張望,“誰說不是呢,你看那男的!這不是財經頻道剛採訪不久的北城鑽石王老五許氏集團總裁嘛!”她扯著對方衣袖直晃盪,“上週專訪還說家裡有賢妻愛女,敢情賢妻是這位?”
顧清月身形一頓,渾身血液瞬間凝固。
順著虛掩的門縫,她看見許瑞寒的左手無名指——本該戴著婚戒的位置,此刻空蕩蕩的,“夢兒,對不起,又讓你受罪了,都怪顧清月肚子不爭氣,把你的卵子移植給她三次都沒懷成功,不過沒關係,我們慢慢來不著急。”
“對啊,夢夢阿姨,這是爸爸昨天帶我去觀音廟求的送子符,你帶在身上,相信我媽很快就能懷上你和爸爸的孩子。”
“謝謝你小愛。”林夢轉向許瑞寒那邊,握著他的手緊了緊,“別說這樣的話呀,是辛苦清月姐替我遭罪了,怪我是個演員,對身材要求高,你要再對我這麼好,我可能真的會貪心哦。”
顧清月踉蹌著扶住消防栓,冰涼的金屬殼貼著她前三次取卵留下的針孔那。
原來每次促排卵引發的鑽心絞痛,都是在替別人做嫁衣裳。
過了許久,她平復好呼吸,再次打通許瑞寒電話。
“媽媽好煩人,怎麼又打電話來了。”
“瑞寒,你還是接吧,一直打肯定是有急事兒。”林夢通情達理地勸他。
他蹙眉,嘆了口氣,摁下接聽鍵,“什麼事?”
“你在哪?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在公司,我這開著會呢,先不跟你說了,晚上回去再聊。”
說完也不等她回話就結束通話了。
她盯著備註欄“老公”二字,突然想起兩年前他千哄萬哄著自己做試管的模樣:“老爺子說了必須由兒子繼承股權,月月,我只有你了。”
哈!從那時就開始了。
顧清月又打通女兒手機,“小愛,你現在在哪呢?”
“媽媽,你是不是年紀大了,記性不好,我每天這個時候都在上鋼琴課啊。”
“今天週日,老師都放假,你跟誰上的鋼琴課?”
“媽媽,我這訊號不好,聽不清你說什麼,喂?媽媽你聽得見嗎?”
掛了。
顧清月又看了他們三人一眼,其樂融融的模樣,好像他們才是一家人,而她才是橫叉在他們當中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