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苡聞言倒被白岙帝君帶入了一種悲傷的情緒,
二人時而倥傯,時而懷念。似有無限的舊時要回憶,但無從開口更不知從何說起。
當真是懷念得很。阡苡一抬頭突然驚覺雲端的花,無端端的開花盛放,卻又突然消失——此花彷彿叫‘芙蓉暖’。彷彿正是不久之前阡苡記得自己與白岙帝君並肩站在牆頭上,二人交談甚歡,也是在舊事重提,不過今時不同往日。
目下白岙帝君猝不及防的失了往日的風光,不在光彩照人。
且阡苡知道,白岙帝君現下算得上是全然不顧身為帝君的體面懶散怠客。
其一阡苡並非仙界之人——還別說阡苡只是白岙帝君其中的一個師侄,此事,從禮數上來說就算二人是父女情深,但會因為效忠不同也該自持身份各執一詞,或者,遙遙相望各效其主。
父女情深尚且如此,所以,法規上來說,無論白岙帝君目下待阡苡有多親厚,但阡苡於仙界而言也只能是客人。
但待客之道不能少,阡苡輩低位份也不在白岙帝君之上,可也也算得上主動上訪了。
而白岙帝君身為長輩,又是重權,加之此刻還在自己府上。
固而白岙帝君合該拿出一個長輩於一個前輩的氣度來,好生盡一下地主之誼。如此,方才不失君子涵養。也不失一個帝君的分寸。
但是白岙帝君偏不,不按常規倒是有幾分一意孤行的意思。
為何這麼說呢?倒也不是阡苡抬舉自己,覺得白岙帝君是為了自己非要破個先例——事實證明,白岙帝君自己也說過他經常亂祖制而行另闢蹊徑。
其實在仙界以及整個偌大的仙界之中,更衣一事並非是什麼麻煩之事,雖說繁瑣起來也是裡三層外三層,但天人有修為與法力,搖身一變便可隨意偽裝一個變象。
雖然是有形無實,但二人又是非要授受不親,自然是有個遮蓋便可輕而易舉的撐起場面,不落人口實。
固而阡苡冥思苦想,察言觀色數次,且勉為其難的揣摩白岙帝君目下心思。
果真帝王心海底深,叫人捉摸不透也匪夷所思。
阡苡大膽猜測白岙帝君是否因為高處不勝寒,且人事變幻無常而有了幾分厭倦——這麼說的話阡苡又實在拿不出什麼證據,來指出這位生平勞苦功高的勤勞帝王亦欲放手繁榮,乘興而去。
但若是白岙帝君是因為對白屹大帝的沒落耿耿於懷,追悔莫及的話,那麼又何必當初呢?
再者說,白屹大帝只是沒落,就像海水淹沒一座島嶼一樣——島依舊還是那座拔地而起,偉岸高大的島,只是被海水覆蓋了任魚龍混雜也不在嶄露頭角。甚至於這座島到了後來還成為了別人的墊腳石,肩負別人榮辱一生。
如此,既然島還未沉,依舊任重而道遠——所以其實若是白岙帝君當真心懷有愧,為此或將一蹶不振難以自處的話,那麼何必非要故作姿態,每每夜深人靜風寒露重時才來追悔莫及而不去儘早補償呢?
此事複雜的很,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阡苡對局勢有自己的見解,卻因為人心難測,也免不了有許多質疑難以敲定。
所以阡苡自然是跟著白岙帝君長吁短嘆,當真愁得很。
白岙帝君卻忽然扭頭,沉重的問說,“你這傻子,初出茅廬的不久怎瞧著憂心忡忡的?”
“小女子瞧著世間百態人情冷暖當真心灰意冷。”阡苡一派如實相告,知無不言的模樣說,“尤其是聽著白岙帝君提及風花雪月時更是猝不及防的患得患失起來。那日清風明月雲鶴伴君,想來那會白岙帝君是最自由的——站在德高眾望的位置上,氣定神閒的閱盡這世間三千繁華。
但白岙帝君卻說那雲端之花也叫‘芙蓉暖’。此花大名鼎鼎,有道是‘神君伴月女偷光,思之若狂意漸長,流連幻夢夜往返,琦蓉暖帳裁衣裳’,說起來,小女子以為這世間最驚天動地莫過於‘執子之手白頭偕老’,並且,得一知心人白首不相離這也是此間最幸之事,但小女子瞧著那雲端之花日復一日盛放,可皆是一夜凋零便在無出現之日。所以小女子想人性薄涼,人間的痴男怨女飲食人家如此,天界文武百般(字沒錯!般!)亦是如此。
天界之輩本來都是潛心修行才得道飛昇之輩,又怎麼會拘束在情之一字之上?清心寡慾說起來也是對的,但所謂堅貞不渝不過是顧念體面的敷衍罷了,天長地久伊始之時的情投意合不過一時之歡,兩廂情願。”
白岙帝君一驚,知道阡苡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思——所以白岙帝君驚訝,到底是何所致,才叫阡苡這般嘴下無情得理不饒人。
想來阡苡還算客氣了,並沒有向在魔界那般直接橫衝直撞。
不過白岙帝君雖然感到慶幸,但也沒有認為阡苡無理取鬧。
本來阡苡說的就是實話,但許多話赤池魔帝可以說,如今關係清明,白岙帝君隔了輩分卻也無從說起。
只是轉念白岙帝君突然想起來提醒了一句,“男歡女愛未必就是風花雪月。痴男怨女更不是風花雪月最淋漓精緻的表達,這點,是否奚夜妖帝引導不善?”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奚夜妖帝何等涼薄,想來白岙帝君是知道的,”阡苡說著竟有些哭笑不得,嬉笑道,“您瞧他這麼多年來孑然一身,總是來去匆匆也無心談婚論嫁——說起來妖界的帝王的世襲罔替制度是最需要像人間一般,早日成婚傳宗接代,但奚夜妖帝自己一點都不忙,自然也無暇於小女子談論這些,可見怕是註定孤獨此生。說起來,奚夜妖帝素來無暇顧及小女子,不過是偶爾過問一二罷了,但小女子為何如此多情不拘呢?想來因為溪榆公主故書彌留得多,小女子看多了,便好奇了。”
“自然是好奇了,”白岙帝君一笑置之,“不然怎麼會親自來打聽呢,然而說到這位公主,我倒也可以言無不盡,因為我與她交集頗多,只是,與她沒什麼刻骨銘心的經歷。所以,多說無益念來念去左右也就不過那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