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婚禮請柬裡的時空膠囊
婚禮倒計時牌上的數字一天天變小, 酒吧開業籌備也進入最後沖刺階段。江棠梨原以為自己會忙得腳不沾地,可這一週下來,她卻發現真正在連軸轉的, 只有陸時聿一個人。
每當她問起,那個向來沉穩的男人總是輕描淡寫地推說是公事。起初她是信的,直到連續兩夜從夢中驚醒, 指尖觸到的都是冰涼的床單。月光透過紗簾, 在空蕩蕩的枕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若是正經公事, 哪需要這麼鬼鬼祟祟?”這個念頭像根刺,在她心頭越紮越深。
第三夜淩晨一點半, 手機震動將江棠梨從淺眠中拽出。她睜開眼,身側果然又只剩微微凹陷的枕頭。
她下床, 赤腳踩上微涼的實木地板,每一步都像踩在懸著的心尖上。推開臥室門的瞬間,一縷暖黃的光從書房門縫滲出, 在黑暗的走廊上劃出一道曖昧的界限。
江棠梨踮著腳尖靠近書房, 她將耳朵貼在冰涼的門板上, 可惜厚實的實木門將室內聲響隔絕得嚴嚴實實,只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在鼓膜上咚咚作響。
”三、二、一——”她在心裡默數,突然發力推開厚重的門扉。
”抓到你了!”
這聲輕喝在萬籟俱寂的深夜裡格外清脆。陸時聿執筆的手猛地一顫,羊毫筆尖那滴醞釀已久的金墨應聲墜落,在灑金宣紙上暈開一朵精緻的六瓣冰花。
書房暖黃的燈光裡,他抬起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始料未及的慌亂。
”大晚上的不睡覺,”江棠梨環抱雙臂,指尖無意識地掐進真絲睡袍的袖口, ”躲這兒搞什麼鬼?”
陸時聿緩緩站起身,這個動作讓他高大的身影在書櫃上投下搖曳的陰影。
江棠梨的目光從他的臉慢慢移到書桌——羊毫筆仍懸在半空, 筆尖凝著新蓄的金墨,將落未落。
而書桌上,燙金請柬依次整齊鋪開,每封內頁都鑲嵌著一朵姿態各異的 梨花。最靠近臺燈的那封請柬上,鑷子還保持著夾取花瓣的姿勢,顯然在她闖入前,他正全神貫注地調整著某片花瓣的弧度。
江棠梨視線一一從那些請柬上掠過,半透明的襯紙在燈光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每一朵梨花都被精心定格在最盛放的姿態,連花瓣上細若遊絲的紋路都清晰可辨,彷彿能聞到那若有若無的清香。
“你...”她抬頭時,眼裡除了不可思議,還有一點點往心尖上湧的因誤會他而生出的愧疚,“這幾天半夜起來,就是在做這個?”
驚喜被抓包。
陸時聿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本來想等全部做完再給你看的......”
江棠梨拿起最靠近的那封婚禮請柬,燙金邊緣在她指間閃爍。
內頁左側是永不凋謝的梨花,右側是她穿著曳地婚紗坐在陸時聿肩頭,少女峰的雪頂在他們身後泛著鑽石般的光芒。照片角落是用金粉寫著他們婚禮的日期。
第二封請柬裡,盧塞恩湖的碧波蕩漾,天鵝遊船的倒影碎在漣漪裡。她記得當時陸時聿堅持要坐這艘”老古董”,只因為船頭雕刻著並蒂蓮。
第三封展開,因特拉肯草原的風似乎穿越時空撲面而來。照片裡兩匹馬捱得極近,她騎的那匹總想偷吃陸時聿手裡的蘋果,惹得兩人笑作一團。攝影師抓拍的瞬間,兩人的手在陽光下交握,婚戒折射出細碎的光斑。
第四封是蜿蜒的阿爾卑斯山脈。照片裡江棠梨靠著觀景車窗,陸時聿的吻正落在她額頭。
第五封是在馬特洪峰鏡湖。內頁的硫酸紙覆著冰藍色波紋,照片裡他的黑色西褲和她的雪白婚紗一同在水面上盛開。
第六封是在日內瓦。那天晚上下了雨,他們在甲板上接吻,睫毛沾著水珠與遠處噴泉的彩虹光暈,此刻在燙金文字下凝成了永恆水鑽。
還有第七封、第八封......
蘇黎世老城區的石板路、採爾馬特的星空酒店、日內瓦湖畔的噴泉,每一封請柬都好像藏著一個時空膠囊,封存著他們走過的每一寸土地風景。
”還差最後三封。”陸時聿從身後環住她,下巴抵在她肩窩,“本來打算全部做好給你看的......”
話音未落,江棠梨突然轉身埋進他懷裡。她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金墨香混著梨花香,聲音帶出哽咽:“那你幹嘛不早跟我說?”
害她這幾天總是心神不寧的。
陸時聿的雙臂從背後環上來時,江棠梨感覺到他胸膛的溫度透過真絲睡袍滲進來。
他呼吸掃過她耳垂:“喜歡嗎?”
聲音裡帶著熬夜的沙啞,像大提琴最低的那根弦在震顫。
“當然喜歡了,”江棠梨吸了吸鼻子:“喜歡得不得了!”
她又問:“可是那麼多賓客,你得做到什麼時候?”
“當然要分主次。”
陸時聿松開她,拉開書桌左側抽屜。
天鵝絨襯裡上整齊排列著另一套請柬,“重要的賓客,在這裡。”
江棠梨拿起最上面一封,內頁依然是熟悉的構圖——左側梨花,右側婚紗照。但當她湊近臺燈,突然發現梨花葉脈裡藏著極淺的奶漬痕跡,像被月光浸透的蛛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