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夕
不過,如此簡略的提示,是不是魏策也不太確定背後之人的線索呢?亦或者……只是單純繡工差了些?
林雲清下意識捏起腰間的香囊,她看向掌心的香囊,很快便否認了這個猜想。手指緩緩撫過那簇金紅絲線鏽制的火焰,這繡工當得起一句精緻靈動,是頗下了番功夫的。
魏策是很擅長縫補和繡工的,應是和方大娘學過很久的。否定了這個猜想,那應當只有一種緣由了——魏策是倉促間繡得的那錦帕,且有些顧慮,方用了這種方式將資訊融入其中,讓她苦苦猜測那麼久。
顧慮……難不成是怕她有危險?林雲清搖搖頭,這猜想太過離譜了,上一世的魏策能對她有何想法?
既然想不出,那便等法會結束後,會一會後面之人。林雲清攥住香囊,眼神閃過淩厲神色。越到最後,越不能心急,這次法會後,她定將人引過來。
林雲清有種預感,這幾日趁她們忙碌法會,孫家小院上一世的變故大概要來了。趁這個機會,把這幾個搗鬼之人除去。
法會安排在明日,林雲清天一亮便來到了街市上,盯著教中人忙碌佈置。
三莫教所在的那條街,已掛上了祈福紅綢,香客已經多了起來,三三兩兩拎著香燭,前來跪拜三莫神。
林雲清望著熱鬧熙攘的人,見到他們各個心向神明,虔誠跪拜,心裡頗感無奈。
世人皆苦,須有信仰。原以為來拜的是份美好的祈願,疏不知,這只是背後之人篩選有財力信徒的手段,一切職位了圖謀自己的霸業。
若這世間真的有三莫神……大抵神明也沒想到,自己會被當做斂財害命的物件吧。
邁步進入小奴所在的院落,少年們正聚在一起休息偶有輕聲交談,如今他們有吃有穿,不用戴鐐銬,氣色好了許多。不近處,教徒正於院旁看顧著。
這群少年見了林雲清,紛紛瞪大了眼,囁喏著想說什麼,在接到同伴示意後又閉起了嘴。顯然,那兩個少年已將林雲清的計劃逐個告知,大家心裡躁動又興奮,卻又有些隱隱的擔憂。
林雲清將這番神態看在眼裡,自然也猜到了他們的顧慮。她今日現身與此,除了來看他們練習的如何了,便是要讓他們做到心中有數。
“閑話莫論,可都練好了?”林雲清淡淡掃過眾人,冷聲問道。
不冷不熱的一聲問話,頃刻間便讓小奴們眼中洋溢的躁動壓了下去,皆瑟縮著肩膀點頭。林雲清看了他們一眼,抬手指了兩人出來,正好是那兩個帶話的少年。
“你們兩個,明日跟緊他們,若是出了差池的話——”林雲清頓了頓,眼神掃過偷偷覷她的小奴們,沒有多少溫度,“我不保證你們安有命在。”
這句話算是直白的警告了。
旁人聽來只是在厲聲叮囑他們明日的法會安排,可這群少年卻聽得明白,這是對他們明日逃出生天的敲打。
望著他們暗下去的目光,林雲清心中嘆了口氣。
善心要發在對的地方,溫言相勸只怕會讓他們覺得有人兜底,失了逃出生天的決心。必得把這厲害擺出來,才能讓他們明白,須得自己努力,才能逃出去。
在這裡的約莫有十幾個少年,任憑林雲清如何手眼通天,也都做不到將他們瞬間轉移到另一個地方。
若他們自己不用力跟緊前人,拼了命地跑出莫停鎮,那便也沒有人能做他們的救世主。
將這番話聽到耳中,他們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眸中躁動神色淡了下來,漸漸恢複了往日的寧靜,接連低下了頭。
林雲清並未多說什麼,轉而帶著那兩個少年,出了院門。此時教內人都在外奔忙,林雲清閑庭信步般將人帶在身邊,於白日裡再次認了一遍路。
兩個少年將林雲清的話記在腦中,全程緊盯著路線,話都不多說一句。待最後鑽過一個縫隙,幾人便來到了城外。
林雲清站在二人前方,感受著秋風帶來的涼意,淡聲道:“明日來此,往南兩裡,會有人接應你們。”
說著,她回頭看向二人,神色平靜道:“若是你們人齊了,那便會送你們去上京。天子腳下,自有你們一碗正經飯吃。若是人不齊,或者,我說得再直白些,屆時到此的只有你們兩個——”
“就地格殺。”
這四個字出口,兩位少年不由得抖了一抖,他們雖怕,卻不閃不避,只抬臉看著林雲清。
半晌,二人直直跪了下來。
“那您呢?會跟我們一同走嗎?”此時開口的,竟是一直以來比較沉默的那個少年,他徑直望著林雲清,神情帶著點期盼和堅毅。
“我還有事要做。”林雲清搖頭,放緩了語氣,看向二人道,“來日,我們會有機會於上京相見的。接應之人身上有銀質腰牌,你們安心跟著便是。”
天氣晴好,林雲清眯著眼,扭頭看向遠處。不會很久的,她也快要離開這裡了。
“準備好了?”老許半靠在躺椅上,手裡捏著一塊蜜瓜,冷聲問道。
“是。稟許老,我們這幾日都輪流盯著呢,屋子裡粗重的喘氣聲和咳嗽聲沒停過,人還在。”那人佝僂著腰,神情卻鄭重,開口便是一口濃濃的魯南口音。他想了想,又補充道:“依您看,明日我們何時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