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伯山卻又垂下眼睫,語氣一如既往的溫和:“明日我便離開了,今日也只是想同你好好道別而已。幫你弄到路引,再送兩個人出城,不是難事,想告訴你放寬心。我也只是……想要見見你們,只有看到你真的幸福,我才能安心離開。”
林雲清神色複雜地望著張伯山,眼中是警告的神色:“伯山,別做無用的事。你應當明白我的。認定了的事,很難再改變。”
張伯山僵住,並不答話,他扭頭看了看天色,又帶起淺笑,溫聲道:“我們回去吧,讓一個教主等著我們,似乎也不怎麼合禮數。”說著,手輕輕抬起,摘掉了林雲清發間的一枝細小青葉。
林雲清頓了頓,看了他一眼,不欲多說,轉身往回走去。
魏策靠在涼棚柱子上,將張伯山的小動作收入眼中,眸中閃過嘲弄的神色。
“魏策,你還沒喝過這杏花葡萄酒吧,”林雲清走到魏策面前,輕笑著拿起桌上的一小壇酒:“聽說近些日子賣的特別好。”林雲清心虛,便只能顧左右而言它,期望魏策不要追問她說了什麼。
可魏策並不打算追問,他垂眸看著這酒壇,再次抬頭,正好對上了張伯山那似笑非笑的打量目光,於是冷聲道:“好啊,不如張公子一起吧。”
張伯山挑眉,露出幾分意外的神色,臉上卻仍帶著溫柔笑意,行了一禮:“雲清挑的,那自然是最好的。恭敬不如從命。”
風吹過,帶來青草香氣,小廝於一旁架起炭火盆,烹製起烤肉來,撒了鹽巴和金貴的胡椒,香氣陣陣。三人圍坐一旁,張伯山亦拿出自己帶的一小壺酒來。
他剛要給自己倒上,酒壺卻被林雲清按住了。
“這不是蜜瓜酒吧?”林雲清攥住那細長酒壺,皺眉問道。
並非是她在意,而是實在怕了張伯山。若他在這荒郊野外,再次“誤飲”了蜜瓜酒,她大概可以直接挖個坑,將他種在野蘋果樹下。
小命都不保了,也就省得再託他帶人出莫停鎮了。
魏策視線落在林雲清的手上,她將那酒壺攥得緊,用力到骨節發白。這一舉動,落在魏策眼中,刺目的很。他沉默著,將杯中茶一飲而盡。
張伯山錯愕地看著林雲清,反應過來後,臉上閃過動容的神色,輕聲道:“你竟還記得……放心,我既喝不得這蜜瓜酒,自然不會帶,這只是上京的藤酒,你已經許久沒喝過了吧。”
說完,張伯山給林雲清斟上,又特地遞給魏策,“魏兄,這是雲清往日最愛喝的酒,你不妨也嘗嘗?”
魏策抬眸,看向張伯山,語氣辨不出喜怒:“是嗎?那定要好好嘗嘗了。”他並不推拒,而是直接將酒壺接了過來,為自己斟上。
林雲清放下心來,轉而扭頭好奇得望著魏策。她還未見過魏策飲酒,不知酒量如何。
魏策感受到了林雲清過於專注的視線,手不由得一顫,酒液飛濺,落了幾滴在桌子上。
他抬眸,認真回看林雲清,問道:“雲傾,你好像未曾告訴過我你喜歡這藤酒。”這話一半是說給張伯山聽,一半則是真心求教。
魏策從張伯山口中聽著林雲清的一切,心中暗草瘋長,怨自己為何不能更瞭解她一些。
他確實未曾聽過林雲清愛飲酒,除了上次和老壇翁一起飲醉以外,很少見她飲酒。他想問,想求一個答案。哪怕這對於林雲清來說,只是無關緊要的問題,他也再不想從另一個人口中聽到了。
藤酒……林雲清垂眸看著這斟滿的酒杯。
上一世她被困張家後宅,每日靠著飲酒麻痺自己,才能安睡幾個時辰。
喜歡嗎?林雲清搖頭,輕笑出聲,眸中閃過釋然,語氣卻認真:“以前喜歡過,現在改了。”
張伯山臉上笑意陡然凝固,手心險些掐出血來,他抬眸看向魏策,眼神中閃過嫉恨。卻見到魏策只是定定望著林雲清,不知是在想些什麼。
張伯山深吸一口氣,打斷道:“怪我,許久未見,竟未打探清楚,冒失了……”話畢,小廝正好呈上鹽巴和胡椒烤炙的羊肉,他忙調轉話頭,對著二人道:“有酒有肉,才算暢快,二位請。”
……
張伯山好似真的只是來和他們二人飲酒閑聊的,林雲清坐在二人身邊,吃吃喝喝了一陣,終於放鬆了一些。
張伯山和魏策二人也一改往日針鋒相對,竟狀似尋常好友般,聊起那莫停鎮的風俗人文來。
她一時聽得入了神,一時不察,打翻了酒盅。只聽嘩啦一陣脆響,惹得張伯山和魏策都忙來檢視,她有沒有被傷到。
“無事……”林雲清抖抖衣袖,不甚在意。
低頭瞬間,看到香囊似乎沾上一滴酒液。這下林雲清頓時有些坐不住了,忙告罪一聲,起身藉故去洗手。
林雲清跟隨小廝去往河邊,身影漸漸遠。
剛剛還在暢聊的二人,頓時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