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雲清嗤笑一聲,“走吧,小檀。”說罷,她垂下眼簾,嘴角揚起一絲自嘲的笑意,轉身向樓下走去。
小檀鬆了口氣,慌忙跟上。
似是心有靈犀,張伯山轉頭間捕捉到了那一抹天水青紗。他推開懷中女子,起身追了出去。
“哎?”黃散被他這突然離席的動作驚動,一時酒都忘了喝,和一群詩友面面相覷。
“雲清!”
林雲清聽到張伯山的聲音,頓住了即將出門的腳步。
回身,一張清麗的臉,帶著幾分英氣,看向張伯山。林雲清眼中毫無波瀾,站在面前的是自己的丈夫,不久前剛登了新科,一身紅衣打馬遊街好不氣派。
街坊人人都贊她好福氣,卻不知他們成婚才兩年,卻嫌隙漸生,猜忌如蓬草瘋長。
張伯山眼神赤紅,對著面前的妻子,似有千言萬語,卻也只能喊出她的名字。
然後,就再也說不出什麼了。
林雲清垂眸,她輕輕吐出口氣,複又對著面前的丈夫關懷道,“飲酒傷身。”頓了頓,繼續道:“我先回了。”說罷林雲清便帶著小檀離開了萬路居。
張伯山如同被抽走了周身力氣,只攥緊了手,定定望著林雲清的背影。
漏夜,打更梆子響了兩聲。
小檀困到點頭如啄米,林雲清仍坐在書案後,桌上是攤開的一本劄記和一方錦帕。
錦帕似是被燒過,有些破損。上面繡著幾條蜿蜒的線,如山脈又像符咒。
林雲清和張伯山已經分居多時,這些日子張伯山總在偏殿睡。他有沒有從萬路居的百花深處逍遙回來,林雲清不知,當然也並不關心。
同生入死的深厚感情,在不斷消磨下也所剩無幾了。
林雲清眉頭微蹙,在燈火映照下,面龐不似白日般沉靜,更添了一絲軼麗。這本劄記是她執行任務時所用,裡面細細記錄著她上個任務的一些所見所聞。
不對,很不對。
調查得到的線索和證據看似完滿,卻總讓人覺得缺了點什麼。尤其這方錦帕上的符號,她還沒弄明白。
“小檀,溫壺酒來。”林雲清揉揉額角輕喚侍女。這是林清雲最近才養成的習慣,睡前喝壺藤酒,能讓她入睡不那麼困難。
擺上酒具,林雲清讓小檀先去睡了,對著月色自斟自飲起來。烈酒入喉,人也清醒了一些,於是趁著未睡,又再一次推敲起臥底三莫教的事來。
雖已經面聖交差,但疑點頗多,尤其魏策的那一句勸告:“就到這裡吧。我不管你的目的如何,但是就到這裡吧。”可他嘴裡勸阻,卻又在臨別時塞給她的這幅錦帕。
這個不明不白的線索。
魏策……林雲清想到這個人不由得嘆了口氣,端著酒杯起身來到窗前,看著那彎弦月。
和魏策的最後一面是在莫停鎮的沖天的大火中。這個邪教的頭目,傳說中神通廣大的三莫教教主,關於教會和這個人,便都在那場火裡湮滅。
還有很多秘密沒被解開。
那時的魏策仍穿著一身紅衣,於那場綿延的火中安靜站著,不避不退,只留他冷峻的臉被火光照得有些妖冶,從始至終只用一種她看不懂的目光望著她……
也是因為這個人,張伯山與她一步步走到今天。
真的只是這樣嗎?只是因為對二人關系猜忌嗎?這一年來林雲清無數次問自己,也許,她從一開始就錯了。她錯在根本不瞭解張伯山,而他們,也本就不適合在一起。
……
一年前的林雲清在莫停鎮已經住了一段時日,她成婚幾日,便奉女皇密令來查三莫教。幾經輾轉查證,才到了教會神秘根據地——莫停鎮,這樣一個富庶的邊塞小鎮。
林雲清佯裝失意的遊俠在此地住下,也被她成功接近了三莫教的教主——魏策,並與之相熟。
就在她進一步加入教會權力中心,準備搜查證據的時候,卻不想她的丈夫張伯山,竟也來了這裡。
在這裡見到張伯山,林雲清著實驚了。
麻煩的是,他還不是一個人來的,張伯山身邊還跟著張父,林雲清急急轉身躲避,心跳如雷。
枕邊人見面卻不識,她此刻不再是什麼張夫人,是刀客雲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