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最後派出的南下平亂的五千精兵,名上是由京機衛右副統領蕭河領。實則,二月下旬輔國公世子韓南淵的嫡長子韓斐然已經抵通州府。此事,是沐伯父透露予他。
皇上將冠家一行交於韓斐然捉拿,用心不淺。
明日就是清明,天很應景,陰沉沉。酉時,飄起濛濛細雨。暮色降臨,長洲上多了悽涼。今晚冷清,這方也無人巡邏。河上,還有三兩小舟在等客。
天黑盡,孟元山上燈火通明,哀哀慼戚的管絃音隨小風飄遠。一富麗畫舫自下游來,船上公子煮酒,美眷音甜舞美。繞山遊一圈,不留戀順風離開。戌時末,雨停了。一盞盞河燈被放逐河面,乘波而去。
不知何時,十數輛馬車駛到長洲邊?纖弱的身影踩著腳凳下車,她們個個披著鬥篷戴著連帽,黑紗半蒙面。隱在黑夜裡,像幽魂一般。清淩淩的眼眸,望著孟元山那方。
馬車調轉方向,往回。掛在車廂一角的風鈴,叮叮當當。大概兩刻,又送來上百一樣裝扮的女子。
許是潮濕,長洲上的星火沒能久留。子夜過後,寧靜的河面起了嘩嘩劃水聲。一艘艘大大小小的舟載著人離開孟元山。
孟元山上擂起了鼓,像是在送別勇士。
舟快抵岸時,舟上的人隱隱約約看到身影。沿岸站立的女子,盯著他們。馬車送來最後一批客,像之前幾回那樣,轉頭叮叮當當地離開。
有長舟抵達,舟上七人跳上岸。其中有一開口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一位女子領著九同伴從那行人身邊過,往長舟,語調幽幽:“無家可歸的遊魂。”
問話的人才祭過亡靈,心境正低沉,聽聞此話以為她們是同族,口氣柔軟了些:“你們來得太晚了。”
首先上船的女子,正是悅上越,她掩在面紗後的唇角微揚:“不晚,剛剛好。”雲大人說得不錯。冠家攤子鋪得大,又這麼些年過去了,管理上很難做到一絲不漏。
舟陸陸續續靠岸。岸上的女子底氣正得很,有空舟就上。不及一刻,她們就全登了船,往孟元山去。
要離開的人,也不久留。只他們沒想到才離河邊不足百丈,就聞咻一聲。
一人倒下。
“小心戒備…”眾人警惕,卻已經晚了。密密麻麻的箭矢襲來,根本不給他們喘息的機會。一頓亂射後,等候多時的五十明衛沖出做先鋒,上千巫女隨後。
那行人也精,不少未受傷的趴在地裝死。敵露面,他們立馬爬起搏殺,一邊還大喊:“有敵襲。”
悅上越就在等著這音,見“船家”變臉,右手一甩,一根銀釵刺穿了他的喉。經過二十天的苦練,巫女的手個個快狠準。不過十來息,她們就控制了河面上所有小舟,見下游掛燈的船來,立馬加快往孟元山劃去。
孟元山上已發現怪異。今兒這樣的日子,喜好紅豔的落桑也穿得素淨。她站在飛鷹臺,望著那些逼近的船,面無表情。不遠處,巨大的鼓上,赤著腳的兩女仍在舞。
觀舞的不是旁人,正是留了髯須的邵書航。
在看清船都是空的時,落桑轉身:“有客來擾,請神弓營。”
四周立時安靜,正倒酒的邵書航尚有些迷糊,但見鼓上背靠背站立的女子放哨箭,心神一下子繃緊。
哨箭升空,孟元山燈火熄滅。此時悅上越一行距孟元山也就三五丈,她們立時棄船投入河中。控船的巫女沒有下水,反槳往回去接援兵。
孟元山沒能靜謐多久,就有慘叫。
“啊…什麼東西…啊…”
“是蜈蚣呃…”
接二連三,慘叫此起彼伏。仍站在飛鷹臺的落桑心緒漸漸不穩,她知道那些不是蜈蚣、飛蛾…是毒蠱。細細回想之前,神思定在那艘畫舫上。她藍灰色的眸子流露陰狠,一定是那艘畫舫。
巫族怎麼會來襲孟元山?有什麼呼之欲出,只落桑不願相信:“把那些船沉了。”
神弓手才上箭,嗚嗚號角聲入耳。落桑一愣,猛然轉身望去。一片漆黑裡,一點星火亮起。然後兩點、三點,很快燈火照亮了整艘畫舫。
畫舫的甲板上,雲崇青一身黑色錦衣。左邊悅離穿回了她巫族族長的服飾。
正當落桑凝目急欲看清時,畫舫的燈又滅了。悅上越一行已經扒上了孟元山,稍稍沉定氣息,手下一個用力,上了石臺。
“什麼人呃…”
利索地殺了巡衛,出手的幾巫女放下臂膀,快速給窩弓上短箭。下游來的船,燈已熄。神弓手即便佔據有利地勢也難對準,除非點燈。
巫族人長期生活在南塑茂林地,對周遭感知異常敏銳。當找到一窩點,大戰起。
畫舫環山遊,一會燈亮一會燈熄。悅尚韓領八十女,棄畫舫上了孟元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