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旁的,單論新厲山黃梨木。”沐貴妃溫婉地說:“路不好,黃梨木運不出來,由一商獨霸,木價居高不下。一旦那裡路打通了,商家還能霸著新厲山?”
封卓瑧斂下眼睫:“確實愚民。崇青舅舅為何敢在響州大肆收銀?那些送銀的,又為何害怕,任崇青舅舅予取予求?武源門大開著,沒地方說理嗎?
究根本,還是因來富不正,富而不善。他們心虛。響州百姓窮不聊生,知府府庫空蕩蕩,他們卻積金萬千?”
皇帝沒什麼胃口了,放下筷子,挪來湯:“不急,總會償還。”
雲崇青手段不軟,留著那些個混賬,純粹是裡面隱藏頗多,牽扯極深,尚未到時候收拾。
見父皇剩了半碗飯,封卓瑧也不嫌,拿過倒自個碗裡:“我們且等著。”
皇上喝著湯,看著兒子用膳,心裡剛生的那點鬱氣又散了。
用完午膳,封卓瑧隨他父皇去了乾雍殿。沐貴妃洗漱了一番,才躺下,芬嬤嬤便悄摸進了內殿。
“娘娘…”
“怎麼了?”
芬嬤嬤來到帳外,福禮回道:“皇後娘娘又夢到大皇子了,剛讓朝花去儲寧宮把十皇子抱走了。”
芍伊誕下十皇子,晉位二品昭容,搬至儲寧宮。她倒是個安生的,每日除了去中宮請安,幾乎就守著十皇子過。沐貴妃撐床坐起:“皇後是迷障了。皇上不會同意她養皇子。”
不提張進與孟籟鎮上盧家的關系,只究皇後近來行為,皇上已經惱極,怎可能再予她妄想?
芬嬤嬤輕嘆:“就是可憐了芍昭容。這天多冷,十皇子又才那麼點大,萬一凍著了…”
“皇後不敢。”沐貴妃輕眨眼:“她知道戕害皇嗣,皇上饒不了她。她身後,還牽連著靖邊張家。”五月裡馬良渡忌辰,芍伊偷偷祭拜時,差點被皇後宮裡人撞個正著。雖掩了過去,但也驚動了胎,致早了一月生産。
皇後沒沾邊,她得在旁。危險時,芍伊託孤,也向她吐露了身世。
芍伊,馬紹寜,祖母馬悅榕。馬悅榕,馬良渡繼室所出幼女。馬家出事時,馬悅榕才七歲。當時她外家表姐咳疾去世,其母便將兩人替換。
馬悅榕隨父,自幼聰慧,到了外家一年,在一次燈會上故意走失,流離在外兩年,尋著機會自賣自身進冠家莊子。一個大家姑娘,甘願入賤籍,與下人生兒育女,安安分分,為的就是爭取信任,洗清馬家冤情,為父親報仇。
只她沒想到潛伏多年,發掘諸多可疑,皆指向冠家並非普通的貪贓枉法,而是在謀逆。可惜位卑,一時拿不著證據。
馬紹寜進宮,她一脈也全被召回冠南侯府伺候了。
芬嬤嬤彎唇:“您說張太傅真就這麼由著皇後?”
“皇後翅膀早硬了,張方越手還能伸到後宮?”沐貴妃嗤笑:“由著她作吧,皇上最近心情不錯,能寬容一時。只聖心堪比小兒臉,說變就變,就看皇後運道了,哪天要撞口子上,那便連帶著張方越一道消消停停。”
“那就好嘍。”芬嬤嬤還有一事要稟:“麗妃這個月沒換洗。”
“噢…”沐貴妃樂了:“趕緊透點信給芍昭容,也叫她好準備準備,待太醫院那傳出信,給麗妃娘娘送份大禮。”
“是該送。”
十一月初始,京城大雪紛飛。溫垚卸了戶部尚書的職,正在府上收拾準備移居京郊莊子,不想寡居在誠黔伯府的孫女竟趁夜頂著風雪歸來。他右眼皮子連跳,直覺不妙。
溫雨琴跪在書房門口:“祖父。”
“什麼事?”
遲疑了片刻,溫雨琴一咬牙,決絕起身,脫了鬥篷。
看著那微隆的腹,溫垚瞠目:“你…”
再次跪下,溫雨琴叩首:“祖父,求求您了。”
“誰的?”其實溫垚已有猜測,只猶不死心。這是他溫家嫡出的姑娘,怎能棄家族門楣不顧,自甘下賤?
“皇室血…”
“閉嘴。”溫垚被氣得眼仁暴突,這個孽障!陳熾昌父子戰死海上,皇上未有褒獎,誠黔伯府、瑛王一夜消沉。其中緣由,細想便知。她竟…竟不守婦道,與瑛王茍且?右手抓上心口,目中怒意漸漸隱沒,變得尤為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