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玄莊忙道:“當然。”
他親自給纓徽搬出笙蹄,斟好熱茶。
纓徽看出他的殷切,只當他怕自己臨時變卦,想起什麼,問:“聽說崇潤昨日去見檀侯了,可曾惹禍?”
王玄莊道:“都督那麼精明,是不會惹禍的。每一步,每句話都會是他精心計算過的。”
纓徽也知道,從少時起,崇潤就是謹慎持重的,若有絲毫行差踏錯,壓根活不到今日。
但她的心還是揪著,七上八下。
王玄莊又道:“檀侯安排他住進了西郊別苑,那裡曾軟禁過謀逆的藩王。”
纓徽霍得站起:“什麼意思?檀侯要軟禁七郎?”
王玄莊喟嘆:“目前來看,是這個意思。幽州兵強馬壯,檀侯不會不忌憚,殺是不會殺的,只怕是要扣住都督,效仿秦昭襄王,令幽州城中將士投鼠忌器。”
纓徽咬牙:“我定要殺了他!”
她拾起匕首要繼續練,被王玄莊摁住。
他望向她,說不出是憐惜還是愧疚更多一點,總覺逐鹿廝殺是男人們的事,不得已把個弱不禁風的女人推向殺局中央,去面對血腥殘酷的前路,實在有違君子之風。
但事已至此,開弓沒有回頭箭。
他喟嘆:“若是太累,傷著手筋,只怕事倍功半。”
纓徽低頭看著匕首,沉默良久,呢喃:“其實,勝算根本就不大,對不對?”
王玄莊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崔君譽的佈局精妙嚴謹,至少目前沒有什麼破綻,也正如崔阿翁預料的,就算都督知道,也不得不配合他們。
可那是檀侯,稱霸十餘年,至今無敗績的檀侯。
崔君譽希望纓徽做的,是拼死傷他,至少讓眾人知道,那不是不可戰勝的神祇。只有打破神話,才能鼓舞士氣,讓萬千將士有戰勝他的信心。
而這一切要以纓徽的生命為代價。
運氣好,死得痛苦,運氣不好,連善終都是奢望。
就像謝家人。
王玄莊望著纓徽的側面,那白皙如玉的薄薄肌膚下幾乎能看見泛青的筋脈,身姿纖細,就像所有束於閨閣的世家女,孱弱嬌貴。
她真是倒黴催的。王玄莊想。
不忍回答她的話,王玄莊憋了好久,才憋出一句:“娘子,你想吃些什麼,我去給你買。”
纓徽也看透了他的掙紮糾結,不忍再為難他,略作思忖,微笑:“還真有一樣。”
少時被謝氏收養時,吃過魚皮凍,用它拌上黃澄澄的小米飯,鮮香盈滿唇舌。
她住在別館,昨夜見到小廝這樣吃,被勾出了饞蟲。
這算不得名貴,王玄莊遲疑地問:“還有嗎?只這一道夠嗎?”
纓徽點頭:“夠了。”
王玄莊立即出門去尋,大的食坊不屑於做這道菜,街邊小肆他又擔心不幹淨,便幹脆買了鯽魚回來自己做。
王大將軍常年駐守邊防,人也不嬌貴,自然地挽起袖子在竹簍前挑選鮮魚,須臾間,周圍買魚的人多起來,推搡之時,有人往他手裡塞了張紙條。
他認得那人,是李崇潤身邊暗衛假扮。
不敢拿出看,甚至不敢流露出半分慌張,照常買了魚,回到別館,關上門,拿出紙條同纓徽一起看。
看清紙條上的字,兩人俱是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