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垣熱情萬分地步入殿內,將兜鍪放在地上,朝著檀侯深揖為禮:“大周太.宗十世孫高叡拜見檀侯,千歲千千歲。”
檀侯撲哧笑出來:“孤僭越了,該是孤拜見殿下才是。”話雖這樣說,但身體穩穩陷在圈椅裡,十分安然受他參拜。
蕭垣殷切地說:“檀侯據三州而立,兵強馬壯,甚於國朝,我這等閑散宗室能侍奉在檀侯麾下,是十世修來的福氣。”
言罷,他捧起兜鍪,雙手奉上:“實在無甚孝敬,這是當年太.宗皇帝率玄甲軍蕩平九州時用過的,萬望君侯不要嫌棄。”
檀侯身邊的拓跋儔扶劍走下來,接過,卻沒有立即呈上,而是端在手裡仔細檢查。
蕭垣心中緊張,偏要遮掩,強迫自己冷靜,仔細觀察起這位聲名赫赫的拓跋護衛。
拓跋儔是鮮卑貴族,出身於武學世家,到了這一輩,據說拳腳平平,唯練就一雙鷹目,凡是落入他眼中的人,是否有武藝在身,練到何種程度,皆洞若觀火。
他約莫三十多歲,五短身材,肩寬平直,眼睛細長明亮,像帶了銳利的鈎子,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
拓跋儔檢查完畢,將兜鍪奉上。
檀侯剛接過來,蘇紜卿便在一旁笑說:“恭喜君侯,當年太.宗皇帝便是戴著它開疆拓土,打下這大周天下,如今它落入君侯中,焉知不是天意。”
這恭維話恰說在了檀侯的心坎兒上,他端起兜鍪,左右端詳,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間隙再看看滿臉堆笑的十三殿下,心中有了計量。
檀侯道:“堂堂國朝竟被宦官把持,孤為藩將,亦十分不恥。殿下大義,孤定助殿下重返西京。”
蕭垣在心裡冷嗤:竟想使挾天子以令諸侯這一招。
面上卻一副受寵若驚:“真的嗎?君侯可不要改了主意。”
檀侯笑起來,捋順胡須,像哄孩子:“不會,殿下放寬心,過幾日我過壽,還要請殿下來吃酒。”
蕭垣連忙躬身應下。
他走後,檀侯又舉起兜鍪,命人拿來銅鏡,整衣戴冠,欣賞起來。
拓跋儔道:“還是召陳長史和範都督來商量商量吧。”
陳長史是檀侯麾下股肱之臣陳謙,年逾六旬,老成深算。
而範都督則是定州都督範炎,不同於幽州的若即若離,範炎對檀侯忠心耿耿,就連當初屠戮謝氏滿門,都少不了範炎的助力。
檀侯點了點頭。
他仰身慵懶道:“口有些渴了。”
蘇紜卿蒼白的臉上略有些僵硬,但很快擼起袖氅,上面橫七豎八的猙獰疤痕,新傷疊舊傷,他拿起匕首,艱難地尋片完好面板下刀。
檀侯敗了興致:“算了,文人的血總是一股酸臭味兒。”轉而吩咐內官:“去,召徐娘子來,叫她洗幹淨,上一回的血總是有股脂粉味兒。”
內官應諾退下。
嗜血殘忍的君侯望著滿殿俯首,略有些空虛,不禁憧憬:“那舉世無雙的韋娘子,血一定很好喝。”
纓徽昨夜輾轉難眠,今晨精神不濟,在寢閣裡練習使用匕首時,打了個噴嚏。
紅珠連忙捧上熱茶。
她不敢生病,灌了一整壺,才又拿起匕首。
王玄莊用短刃比劃,簡要地教她怎樣發力。
他是習武之人,知道這幾日功夫進益不了多少,但對付檀侯這樣的梟雄,氣勢和信心同樣重要。
也許成敗就在那短暫的一瞬間,韋纓徽做為這個局裡最關鍵的人物,首先不能怯場。
他一面教,一面違心地誇贊纓徽學得快,將她幾乎捧上了天。
纓徽練了兩個時辰,揉著痠痛的手腕,問:“能否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