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吉雅慌忙答道:“正是卑下。”
太後似是盯著她的臉思索了好一陣,才道。
“聽聞你在大年夜上演了出《白翎雀》,技藝卓絕精湛堪比當年元氏太祖皇帝所封太平燕樂的宮廷舞姬。”
吉雅忙又叩首,“不敢擔此殊名,只不過微末技藝給臺前諸位獻醜了。”
太後見她恭敬非常,並不像是驕傲自滿的樣子,心裡略略對她有所改觀,但自己要做的事還是不能放過了她去,此刻不提往後更是麻煩。
於是她招手喚了一位女娘到身邊,對著她道。
“這位是王濯大將軍的女兒王梓熙,她這次入宮來見哀家,正巧也叫她瞧上一瞧好開開眼。”
語畢,眾人胸中皆是七上八下各有思量,尤其是被太後摟著的王梓熙,她不知道太後這番將她介紹給一個梨園舞姬是要作甚?
她一個舞娘,至多也就是舞技不錯頗得贊頌,但僅著這一項怎麼能得太後親自引薦?
不提吉雅心內啞然,就是邊上坐著的靜淑公主也不明白,瞟了眼王梓熙面上驚異顏色,她不動聲色的打了個圓場。
“母後,梓熙這次是我請來的客人,大年夜的燕樂沒叫她看上,這次自然是借一借您的光好好欣賞一番,不如叫舞姬這便開始吧?”
說著示意手下內監趕緊去召個樂師過來,但剛使了眼色,坐於上位的太後突然道。
“嘉寧,正好你也許久不曾彈琴了,這次便彈曲叫母後好好聽上一回吧!”
靜淑公主聞言愣了好半晌,再三確認母後的確是要叫她給舞姬伴奏。
她一個梨園舞姬竟然能有如此大的面子,叫當朝公主給她伴奏
還未將這些思量清楚,下人已經抬了琴過來,別無他法,公主有些奇怪的睨了眼地上跪著的梨園宮人,坐到琴後。
“你會什麼舞?我只會中原曲目,對你們那邊的曲風不熟。”
吉雅跪起來望著公主手下的古琴細思了好一會兒,她本就會的不多,此刻要在這裡表演還要公主給她伴奏,便是想想也絕不是一般的事。
太後怕是知道了什麼,或許是她和陛下的事傳到了太後耳朵裡,這才想著叫她來找個由頭磋磨一番。
但她來了這裡,觀太後的意思卻又並不像是有意刁難,反倒是叫公主給自己伴奏,這樣的殊榮又有多少人能輕易得到。
她頓了一陣,淺淺回應道。
“不知公主可知道明君舞?”
此舞廣為流傳,便是塞外的姑娘也因著昭君出塞的故事學過,吉雅心道若是這曲不成,自己只好跳綠腰舞,但是她練得並不熟稔,怕是不會太好看。
公主聽她說明君舞立馬撥了琴絃,嗡嗡琴意於耳畔連綿不絕,散音松沉而曠遠,泛音清冷若仙境,手下彈撥音域寬廣餘韻悠長。
吉雅就著這個音調緩緩起身,將袖掩於掌中,遮面低垂,顯出一副哀鬱傷五內,泣淚沾朱纓的婉約哀情,此舞本就是紀念昭君出塞,久別故土的傷韻樂舞,此刻叫她這個遠別家鄉的塞外之人來跳倒是正趁此意。
願假飛鴻翼,承之以遐徵,彼時昭君倒是與吉雅心境不謀而合,吉雅每一轉袖翩然間想到的都是身在牢籠的身不由己,偏這宮裡面要她不好過的人一個接一個發下難來,在京的每一天都無比想要歸家。
因著自己的境遇,此舞也略帶些舞者的情思,在場觀舞的三人都從中略略看出些什麼,尤其是年長眾人半輩子的太後。
從吉雅的舞韻中便早已經發現了她的不情願,這點太後倒是早就料到,畢竟鬧得如此大,連皇帝都受了傷,其人怎麼可能是自願留在宮裡,怕是自己那個死心眼的兒子強留人在宮中闖出的禍。
清麗雅緩閑適柔曼,很快一曲終了人也停下步來行禮等候示下,此舞流傳甚廣,卻少有人跳出本應深含的哀轉之情,便是常看過各樣舞者的公主也嘖嘖稱奇,直道。
“芳姿豔態妖且妍,回眸轉袖暗催弦。能跟上我這曲調的甚是少見,你這女娘不但跟得上,且舞的極美,叫我亦是開了眼。”
吉雅哪敢說什麼給公主開眼,連忙謙讓。
未料到這邊誇贊,連遠處坐在太後身邊的女娘也贊了幾句。
“的確是極好的舞,聽你名字不像是中原人,你是從哪裡來的?”
躲不了此問,吉雅恭敬的垂低眼眸,連話都輕了三分。
“卑下從漠北而來,是後入新朝的五十部之一。”
聽她如此說,那女娘顯然有了興趣,又問。
“可是陛下收服的五十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