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你真的想我逃走嗎?”
層層詰問大山般壓在他頭上,叫他喘不過氣,面對這些問題他一個也答不上來,他的確沒有想過,甚至此刻看著女兒的臉,腦海裡也壓根沒有反思自己為何沒想。
腦海中空空蕩蕩什麼都說不出來,但他腦中空空,嘴上卻還是自發反駁。
“父母哪有不念著兒女好的?你這樣想我多叫人傷心!我難道還能害你不成?”
“……”
是啊,為人父母為什麼要害子女呢?
如此她就不能開口了,再開口便盡是傷害,還不如以沉默做無聲的反抗。
“吉雅,我知道之前叫你受苦了,但是那些都已經過去,現在咱們就這眼前的事論好不好?”
面前的清麗面容又緊抿上嘴,一言不發的樣子彷彿又恢複了往日石像似的漠然,烏日圖盯著她的側臉好一聲長嘆。
這嘆聲她聽過太多次,每一次都出在要她做什麼之前,父親已經慣用這種伎倆,就好像是她不知好歹傷了他的心似。
吉雅咧著嘴想苦笑一聲,迅速堆積的淚水卻漸漸充斥了眼眶,她望著漸漸扭曲的堆雪小院,熱淚如同化雪在她臉上也劃出了痕跡。
想來凡持真心者才會受傷,她這顆心已經碎的不能再碎卻還是一顆赤誠之心,再怎麼假裝外表冷漠也還是個脆弱的人。
咚咚咚……
大門那邊被人敲響,顯然是奉使已經來了。
吉雅抹了抹眼淚將門開啟,奉使站在門口,後邊則是三隊形色各異的姑娘們,前後還分別有兩位差使守著,看樣子應該是護衛她們上京的人。
奉使本來沒多在意眼前這姑娘,見她出來便隨後一指叫她往後站,可人還沒走,後面那個哭哭啼啼的老父親又撲上來攥住她的手腕。
“吉雅!都是我不好,你這一去可怎麼辦啊!”
奉使一擰眉,也沒想到還有這般聽不懂人話的,昨日已經跟他說得清楚,今天還拉扯個沒完,行程本來就趕,他這樣拉拉扯扯的要耽誤多少時間?
想著大手一揮,身後的兩位差使就要上前來扯下他。
吉雅忙攔住二人,向奉使大人匆匆一拜。
“大人,不用動手!我只說一句即會放手。”
奉使聽這話幹脆抱胸而立,好整以暇的盯著二人。看慣了哭哭啼啼的,這姑娘倒是完全不同,不僅沒哭還一臉冷漠,幹脆的性子比起其他人要好上太多,他欣賞這樣的便給了她默許叫她自己解決。
吉雅深諳自家父親喜愛在人前表演的性格,低頭看著他拉著自己的手腕掙了下沒掙動,她順勢低下頭去俯在他耳畔。
“父親,你此刻再不放手便是欺君之罪,不但你要死,寶日德要死,我也會死在今日,這便是你想要的嗎?”
他聞言倏然松開了女兒的手,好似才被人點醒似的呆站在原地。
吉雅走到隊伍裡面,很快隊伍就動起來向前方的城門方向動了。
身後其他女孩的父母都在呼喚著她們,叫他們照顧好自己,自家父親的聲音卻一點沒有,明明剛剛還那麼大的聲音……
吉雅強忍著自己回頭的念頭,本來就再難相見,此刻狠心些日後的思念也會少些。
行至城門口,門外列隊整齊的馬車正等著眾人。
三十八人分成六隊依次上車,趁著今日天氣好趕快啟程。
在車裡還能聽到馬車後親友們滿含不捨的囑咐聲,車裡的姑娘們也都是第一次遠離家鄉,被這樣的呼喚催得一個個潸然淚下好不可憐,偏個個車窗都已經完全封閉,此刻連窗也推不開,只能敲了敲車板以聲代之。
從漠北草原到盛京之都,還是在寒冬臘月的冰寒之中趕路。
很快便有人病倒,繼而傳染了整個車廂的姑娘都生了病,奉使雖叫人簡單檢視了下,也還是沒停車。
往前到了人多的城裡自然有醫師,但往後可說不準什麼時候會被風雪堵在路上。
陸路上走全憑兩個輪子,這官道更是年久失修歪歪扭扭,因車裡有人生病,此刻更是日夜兼程的趕路,車上的所有人都被顛的一臉苦相,吉雅身板瘦更是霜打的茄子一般,下了地只感覺腳下踩著棉花每一步都沒了骨頭。
終於這般忍了二十天,從漠北草原來的姑娘與江南來的船在半途彙合,人都被轉移到了船上,剩下的十三天透過水路行至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