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裡沒有窗戶,氧氣不夠流通,不知道是不是還有前些天一直在下雨的緣故,空氣中夾著若有似無的潮濕氣味。
錢麗夾著的眉頭就沒松開過。
她早就不記得今天是錢棠被關在這裡的第幾天,錢棠在家裡呆不住,逮著機會就往外跑,前幾次都被抓回來了,最後一次竟然一口氣跑去了城北的車站。
當時錢麗還在合作公司的會議室裡談事情,接到家裡謝姐打來的電話,腦子都空白了。
等她在車站裡找到錢棠時,錢棠手裡捏著去梧桐市的車票,正在排隊檢票。
錢麗氣瘋了,到家就把錢棠關進了倉庫裡。
她覺得錢棠就是從她上輩子追來的討債鬼,所以這輩子要這麼折磨她,讓她心力交瘁。
她真的在錢棠身上耗費了太多精力。
走下最後一步樓梯,錢麗的臉色也沉了下去,冷冷盯著坐在實木酒架前的錢棠。
倉庫分為兩個部分,左邊用來堆放雜物,右邊則整齊地擺放了兩排實木酒架,上面放置滿了錢麗收藏的各種酒。
謝阿姨特意往倉庫裡搬了一張折疊床和一把折疊椅,好讓錢棠有地方躺著或者坐著休息。
這會兒錢棠便坐在那把簡易折疊椅上,雙腿很隨意地往兩邊分開,他腳下有一瓶摔碎的酒,玫紅色的液體在深色的地磚上蔓延,像一塊形狀不規則的地圖。
錢棠穿著一套純棉質地的淺色居家服,但衣服已經變得和他的頭發一樣亂糟糟,上面沾著酒漬和一些明顯的汙漬,他手裡捏著一塊巴掌大小的酒瓶碎片。
錢麗看了一眼錢棠那雙明顯睡眠不足的青黑眼眶以及蒼白的面色,隨即目光往下落去,在那塊酒瓶碎片上停了好幾秒,一股滔天的怒火以極快的速度爬上來,剎那間,彷彿把她的理智全燒沒了。
“之前不吃不喝跟我抗議,現在又要表演割腕自殺了是吧?”
錢麗抱起雙臂,下巴微抬,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姿態,實際上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看來這個世界上沒有讓你留戀的東西了,連我這個媽在你心裡也沒有一點分量。”
錢麗只聽見自己的聲音源源不斷地從嘴巴裡蹦出來。
錢棠慢吞吞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他這陣子瘦得厲害,有些體力不支,身體搖晃了下,靠到身後的酒架上,才站穩腳步。
“我要出去。”錢棠說,“放我出去。”
“又去找你那個姓陳的同學?我說你要不要臉?你在學校裡鬧出那種事,你看他搭理你嗎?”錢麗的聲音越來越尖利,“要是他知道你之前三番五次地想回去找他,估計恨不得找個地方躲起來,你以為你是個香餑餑嗎?你回去就是個笑話!”
錢棠用力喘了口氣,一張臉青得嚇人,但那雙眼睛一直盯著錢麗。
“我要出去。”他重複道。
“不行。”錢麗不容拒絕地說,“你必須老老實實地在這裡待著,哪兒都不準去,給我呆到開學再說。”
錢棠大聲喊道:“我要出去!”
“我說不行……”
這次錢棠沒等錢麗把話說完,抬腳就往樓梯方向沖。
錢麗一把將他攔住。
錢棠本就感覺頭暈目眩,又被錢麗狠狠一推,好像五髒六腑都被一根棍子攪了一通,強烈的絞痛感讓他雙腿一軟,一屁股癱坐到地上。
一時間,所有情緒和疼痛一起爆發,他將酒瓶碎片抵到自己的手腕上,用嘶啞的聲音嚎叫。
“你這是在囚禁未成年人,你這麼做是在犯法,你把我關在這種破地方,我要報警,我要讓警察抓你!”
錢麗也在氣頭上,本要去奪錢棠手裡的酒瓶碎片。
聞言,她的動作頓了一下,然後收回了手。
“好啊,你報警啊,看警察抓我還是抓你!”錢麗甩開謝阿姨勸她的手,“我早該讓警察把你帶走,讓他們把你送去精神病院,你這種瘋子留在家裡也是折磨我和其他人,我欠你的嗎?其他人欠你的嗎?”
錢棠兩眼通紅,胸膛劇烈起伏,他已然聽不進去錢麗說的任何話。
“我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