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錢棠說,“我信。”
周長樂啞然失聲。
錢棠來到二樓書房,敲門進去。
錢麗等了有一會兒,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有些不耐煩的樣子。
錢棠坐到錢麗對面,順手拎起茶幾上的水壺給自己倒了杯水。
錢麗十指交扣地搭在膝蓋上,沉默地看著錢棠喝完半杯水,才開口道:“這幾年我不在你身邊,過得還算滋潤吧?”
錢棠把茶杯放回桌上,坐直身體,對錢麗露出一抹和錢麗臉上別無二致的笑容:“很滋潤,很幸福,很舒適,很自由……”
說到後面,錢麗的笑容繃不住,沉聲打斷了他:“所以你就自由過了頭,什麼亂七八糟的人都往家裡帶?”
原來真是沖著餘馨來的。
不……
應該是沖著陳江時來的。
錢棠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錢麗,雖然他早就做好了會被錢麗知道的準備,但沒想到錢麗的速度會這麼快。
“跟你沒關系。”錢棠笑容不變地看著錢麗,平心靜氣地說,“那是我的家,我想帶誰回去就帶誰回去。”
錢麗一巴掌拍在茶幾上,她的力道很大,拍得兩只茶杯都微微晃動了下。
錢棠面不改色。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家裡那個女孩和那個姓陳的是什麼關系,要不是那個姓陳的,你會多收那個學生?還讓那個學生住進你家裡?”錢麗眉眼間都是隱忍的怒火,她幾乎壓不住暴躁的語氣,“都過去十多年了,人家對你招手,你就跟狗似的跑過去,你不嫌丟人我都替你覺得丟人,真是丟人現眼,我錢麗怎麼生出你這樣一個兒子!”
要是往常,被錢麗這麼一番羞辱下來,錢棠早就暴跳如雷,和她針鋒相對。
可如今他彷彿在自己周身豎起了一圈銅牆鐵壁,錢麗的尖銳語言根本紮不到他身上。
他甚至耐心等錢麗說完,才突然問:“那年高三,他是不是來找過我?”
錢麗沒跟上跳轉的話題,愣了一下。
錢棠直勾勾地盯著她,聲音異常平和:“但被你拒之門外了,你沒把這些事告訴我,放任他一直在外面等我。”
錢麗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往後一靠,慢條斯理地換了一個坐姿,冷笑道:“你們現在是相互通了氣來找我秋後算賬了?”
錢棠沒接她的話茬,繼續說道:“而且他總共找了我兩次,寒假一次,暑假一次,他來了幾十天,你都知道,可你不僅不告訴我,還故意不讓他見到我。”
“對,就是這樣。”錢麗像是回憶起了什麼,譏諷地笑了笑,“有件事不知道他有沒有跟你說,他的家庭條件不怎麼樣吧?為了堵你,住到了我們小區外的那個酒店,房費對他來說可不便宜,我都忘了他住了多久,最後好像是他爸來付的錢,還在酒店裡大鬧一通,以為打了他就能少些房費,結果還是分錢不少。”
說到這裡,錢麗臉上重新掛起笑容。
然而錢棠的臉色肉眼可見地冷了下去,他抿起嘴角,眼神陰沉,差點控制不住直接從沙發上站起來。
“你已經三十歲了,你想喜歡男人,我不阻攔你了,但那個陳江時不行。”錢麗用命令的口吻說,“陳江時配不上你,你好端端地過去讀書,被他變成這樣不說,他小小年紀還知道對你這顆搖錢樹死纏爛打,要是你和他在一起,按你這樣記吃不記打的腦子,估計被他啃得骨頭都不剩,被他賣了還幫他數錢。”
錢棠沉默不語。
錢麗以為對方聽進去了自己的話,趁著打鐵道:“你把家裡那個女孩送出去,讓她從哪兒來回哪兒去,也別讓她去你畫室上課了,至於陳江時那邊,趁早分個幹淨,你要是想找男人,我給你介紹,我認識一些人,他們的後輩和你一樣喜歡男人,不管是論家世還是論人品都甩那個陳江時十條街。”
錢棠慢慢從沙發上站起來,長睫掩著那雙漆黑的眼珠,他臉上沒有表情,默默望著錢麗。
錢麗仰頭看他,皺著眉說:“我剛才說的話,你聽見沒有?”
“聽見了。”錢棠終於開口,“但我拒絕。”
錢麗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
“明天還有你的朋友過來,我答應你回來兩天,就不會食言,但這次之後,無論你在沒在a市,只要沒有特別大的事,都別聯系我了。”錢棠垂在身側的手攥緊了又悄無聲息地松開,他原以為說出這種話會多少覺得難過,可實際上心裡沒有多大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