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上車了。”陳江時說,“阿姨還在等。”
錢棠目送陳江時上車,又親眼看著車燈被夜色中的綠植淹沒,才轉身回了別墅樓。
錢麗還沒上樓,雙腿交疊地坐在沙發上看手機,聽見他走近的腳步聲,眼皮都沒抬一下。
“你有什麼不滿就沖我來。”錢棠硬邦邦地甩出一句話。
錢麗收起手機,抬頭對上錢棠那雙壓抑著怒火的眼睛,笑了笑說:“一點小事而已,你至於這樣嗎?”
錢麗不笑還好,一笑起來,錢棠差點壓不住自己的脾氣,只覺渾身血管裡淌著的全是火焰。
“你太過分了!”錢棠沒壓住聲音,他死死瞪著錢麗,眼尾泛起一點紅,這是氣的,“你憑什麼這麼對我朋友?你把我朋友喊來家裡說那些話,你存心羞辱他!”
“我說了,我只是關心他,因為他是你朋友,所以我才問了一下他的家庭情況。”錢麗雙手環胸 ,雲淡風輕,“再說,你平時不就是這麼對小董的嗎?同樣的事換到你朋友身上,你知道受不了了?”
錢棠一頓,氣息猛地收住。
他直勾勾地盯了錢麗良久,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
原來他媽是故意的。
因為上次送他去醫院時拌了幾句嘴,他說了那個男的的重話,所以他媽現在拿他朋友開刀,為了給那個男的出氣呢。
剎那間,大半的力氣從他身體裡抽離,他只是盯著錢麗,盯得錢麗都有些不自在了,他終於開口:“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以後你再這麼對我朋友,我不會讓這種事輕易翻篇。”
說完,他轉身上樓。
錢麗愣了好一會兒才從驚訝中抽離出來,她和錢棠吵過很多次架,卻是第一次被錢棠用剛才那種眼神盯著,竟然盯得她心裡發毛。
反應過來後,她心裡驀地湧出一股氣,沖錢棠上樓的背影喊:“還有,你不準走你爸的老路,我不會同意你學美術,就算你再跑出去幾天,我也不會同意。”
錢棠頭也不回,身影很快消失在了轉角。
另一頭,陳江時回到家裡洗了個澡,本打算看會兒書再睡,可他心裡很亂,看也看不進去,索性早早躺上床醞釀睡意。
這個晚上,他斷斷續續地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自己回到了那個富麗堂皇的客廳裡,在巨大又閃亮的水晶吊燈下,他和錢棠他媽面對面地坐在沙發上,中間隔著一張茶幾。
錢棠他媽一直不說話,只是微笑地看著他,那股油然而生的氣勢以及從骨子裡透出來的隱隱約約的優越感讓他喘不過氣。
他不敢看錢棠他媽的眼睛。
他好像被釘死在了沙發上,雙腿灌滿鉛,動也不能動,只有冷汗順著脊背涔涔而下。
第二天醒來,陳江時盯著天花板走了許久的神,才下床去廁所洗了個冷水臉。
後面兩天依然在家裡待著,沒有錢棠鬧他,家裡彷彿靜出了新高度,連沒關緊的水龍頭落下的水滴聲都清晰地傳入了臥室裡。
陳江時把筆扔到資料書上,起身去廚房裡擰緊水龍頭。
水滴聲驟然消失。
屋內恢複死一般的靜。
陳江時站在水池前,怔怔看著水龍頭,以前外面的車流聲以及行人的說話聲讓他煩不勝煩,現在不知怎的,竟覺得外面也靜得出奇。
他收拾好亂七八糟的思緒,準備回臥室裡繼續寫題,防盜門就在這個時候被敲響了。
陳江時還沒開門,便聽見了外面嘰嘰喳喳的說話聲,把門開啟,不寬的樓道裡擠著袁孟和王昊等一群人。
今天是國慶假的最後一天,他們都是來抄作業的。
以前陳江時對他們來抄作業的行為說不上有多排斥,但也絕對不會表現出有多歡迎的態度,通常都是面無表情地把作業往餐桌上一放,自個兒回臥室獨自學習了,還嫌他們吵,每次都要把臥室門關上。
袁孟和王昊他們自知討人嫌,於是各個頂著討好的笑臉,抱著自己的作業,一口一個“哥”地喊。
還以為這次陳江時也會按照慣例把作業往餐桌上一扔就回臥室,結果等他們各自找到位置坐好,轉頭就見陳江時也從臥室裡拿了資料書和課本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