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野心。
如果是僅僅消滅自己的仇人的話未免太簡單了,伊利迪亞的最終目的難道是和自己聯手來……
他不敢往下想,那是一個太大膽瘋狂的想法,但腦海中似乎有個細小而冰冷的聲音不斷地在對自己說:“難道你不是這樣想的嗎?如果你心裡沒有那種意念,為何這幾天下的命令都往哪個方向走?”不不不,不是的,他不能,他是勞倫斯·古德貝格,和蘭卡斯特家族的權力沒有半分關係,就如丹安所說的,他們是戰士!他們的榮耀和輝煌來自戰場和敵人的死亡!“但他們卻不是這麼想的呢。”心裡的小聲音再次迴響了起來:“遵守那些無聊古老的誓言有什麼用嗎?”它帶著嘲笑和諷刺的語氣說道:“看看遵守它們給了你什麼樣的下場?古德貝格的血脈就要終結在你的手上了。那所謂的正直、忠誠、和美德給了你什麼好處呢?”他握緊了顫顫發抖的拳頭,不不不!我不是這樣的人!“哦,但是你是的。”那聲音冷笑著:“你為了什麼來到了亞達噶皇城?你為什麼殺害了愛蕾斯達公主?你又為了什麼去勾引維多利亞?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呢?”
為了什麼……勞倫斯深深呼吸。自然是為了家族。
古德貝格家族在北陸上並不如其他古老悠久的姓氏有名,領土位於利昂山谷的西北部,是一片富裕而平靜的土地。他的祖先們,不過是普通而淳樸的農民出身,並沒有高貴的血統或英雄們的靈魂,在蘭卡斯特家族贏得了歲月之戰並且統一了利昂山谷之後,他們因為供應糧食而被授位伯爵之位,輔助獅心城的國王守護著飼養神駿的雅鹿山谷,徵集賦稅、仲裁法律、以及勤奮種田。
從來都是遠離權力的漩渦的家庭,直到姑姑嫁給了當時還是親王的里約克才慢慢地踏上了政治的舞臺,而後來恩利卡成為了王后,自己和父親的身價也自然往上升漲。但這一切在滿地血統純正的皇城中依然是微不足道的,無論他的武藝和劍術多精湛過人,仍然不擁有值得驕傲的輝煌歷史。
供應糧食!那是什麼出身?那和每年都在年底上皇城交稅的地主們有什麼不同?他要的是荊刺王冠那樣的榮耀,震徹七海的名聲!誰不希望看到自己的旗幟飄揚在皇宮的高塔上,誰不希望坐在王座上看著眾人匍匐於地的仰望?
反而是丹安……勞倫斯忍不住看了看已經吃飽了正在心滿意足的喝酒的好友,雅鹿山谷的勇士們,在古語中叫做’瓦蓮安迪斯’,即勇敢之意;那是從傳說時代流傳而下的英雄們,是北陸這片土地上唯一有神祗存在的證明,他們的歷史比蘭卡斯特或任何家族都要尊貴和悠久,是直接受神的旨意而飼養在山谷深處的神駿的守護者,也是世世代代的戰士。傳說他們是戰神與凡人女子的後裔,靈魂裡有神的種子,而命運裡也有勝利女神的祝福。
雅鹿山谷的男孩子生下來,走路和摔跤打架是同時間學會的,從小就要學會馴馬和作戰,都是勇士的父輩們毫無心軟的鐵血訓練下長大的男子漢。身為首領之子的丹安更是自幼便被送往山谷深處與馬群成長,在十歲後才回城開始騎士的訓練。由於’瓦蓮安迪斯’們能以一敵百,長久和統治者們和平生存便自然而然擔任了領域上的治安與秩序,丹安的祖輩代代都為伯爵們的守衛首領,而雖然古德貝格家族旗下也有為其效勞的騎士團,但出外總是帶著雅鹿山谷的勇士們。
這樣的一個人,怎麼能夠理解他心裡的渴望。
“勞裡……勞裡!”不知道什麼時候丹安已經站在了他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說的話你聽到了嗎?”高大的騎士微微低頭看著伯爵,注視著他的眼睛:“你怎麼了?自從我回來你就很奇怪,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勞倫斯別過頭去,丹安總是很容易地瞭解他的想法,這以往讓他欣慰的事情,現在卻讓他覺得惱怒。那剛剛才壓下去的瘋狂想法彷彿一眼就被他看穿,他覺得在這個巨人面前自己彷彿被剝光了衣服被人看了透徹,那些不應該有的野心和渴望,對丹安來說和反叛沒有什麼差別;’那些喜歡在背後戳刀子的小人們’,他總是這樣評價里約克國王。
但他的姑父,畢竟坐上了這個榮耀至上的位置不是麼?
這又有什麼不對?
“沒什麼。”他轉過頭去拿了酒杯轉移了話題:“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是否有希賽蘭王子的訊息?他已經從西西里群島回來了嗎?”
“希賽蘭?”勞倫斯忍不住在心裡冷笑一聲,亞達噶皇城的繼承者,那個每年都讓人擔心他活不過凜冬的少年,不曾穿上盔甲持劍作戰,就連在皇宮裡的比武賽都未曾參加,永遠都只是坐在王位下的第一個位置保持著那該死的笑容。
他想起丹安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咒罵‘像個娘兒們似得’,可不是嗎,他笑了起來,無論是智慧還是體力我都比他更適合坐那個位置,他不由自主地想著,那腦海裡猶如詛咒在不斷慫恿他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你當然更適合,而且你有維多利亞公主無條件的支援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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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裡!!”見他沒有反應,丹安忍不住推了他一把:“你又走神了!你在想什麼呢?今天怎麼那麼奇怪!”
我在想未來。應該屬於我的家族的未來。那個你永遠都想象不到的未來。勞倫斯看了他一眼,終於下定決心:“丹安,你聽我說……”他整理了一下思路:“希賽蘭王子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但是,我們整理了國王的書房,發現了一些未完成的旨意草稿。”他見丹安的眼神犀利了起來,像是要捕捉著他每一句話和每一個表情,於是轉過身去:“我們不能確定,希賽蘭王子是否會承繼王位。”
“誰是‘我們’?”丹安沉默了一會兒問道。
“你知道,王國的律法師貝樂更斯伯爵,卡麥倫首相,首六位法官和大學士們,不過這一切都還要等王子回來我們才能有更深的探索和決定。”
“聽聽你的語氣,老友。別人會以為你根本就不想他回來。”丹安哼了一聲,語氣裡有掩飾不了的嘲諷。
“丹安……”勞倫斯嘆了口氣,揉著眉心:“你別添亂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切都會轉變成這樣。”
“小子,你聽到你自己在說的話嗎?”丹安皺緊了眉頭看著他,不覺嚴厲說道:“參與到皇城的政治核心,這種遊戲你玩得起?你想做什麼?成為首輔學士?親王?攝政王?”
我當然玩得起,而且說不定會是贏家,勞倫斯這樣想到,但卻沒有說出來,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好友煩躁地站起身來走來走去。你知道什麼,除了飼養神駿和別人比武,這馬伕有什麼區別?他看了看他高大魁梧的身子,我要是有你的天生條件,早就統領北陸了。
“你究竟想要做什麼?”丹安繞過桌子直接逼到他的臉上:“你比我更加了解北陸的歷史,告訴我,蘭卡斯特家族百年不倒的原因是什麼?因為他們權利中集!”他一拳垂在桌子上,周圍的盤子和酒杯彭!地被彈起:“玩弄王儲不是開玩笑的事情,勞裡!你不記得你父親在小時候給我們講過什麼?在瑟拉芬因女王去世之後,她寵愛的大學士拉烏一世讓她的兩個子女反目成仇,後來他的下場是什麼?你還記得嗎?”
禁閉和死刑。
勞倫斯的耳邊響起了父親蒼老的聲音,彷彿來自時光遠處的警告。他打了個冷戰。
瑟拉芬因女王的兩個子女其中的王子就是維多利亞、希賽蘭和伊利迪亞的祖父,故去的愛德華國王和里約克的父親,艾特蒙國王。當時他的長姐喬希娜公主手掌大權而聲望極高,是昔日全王國地位最高的大學士拉烏一世的得意學生。老女王去世後立長子為儲君,原本對權位無意的公主抵抗不了拉烏一世的中間挑撥和慫恿鼓勵,有意舉兵逼弟弟讓出王座。
當時白色城堡裡風譎雲詭,人心惶惶,就連遠在西方的雅鹿山谷都受到了波及。
最終,還是公主讓了步,遵守母親的遺願,親自在加冕典禮把王冠戴在了弟弟的頭上。
而後來的拉烏一世呢?他和全家族全都被關在高塔之中至死。
人們開啟塔門,發現的骨骸都不是完全的,曾經團結相愛的家族,為了生存而在塔裡互相殘殺起來,為了活下去,他們吃了自己至親的骨肉。
“完全證明了任何仁慈善良的君主只要被觸到逆鱗都可以變成一個不折不扣的魔鬼。”父親親眼目睹過那一場慘劇,利昂山谷的所有貴族和領主都被邀請去目視高塔被開的那一幕,那駭人的場景成功地讓老伯爵和許多其他勳貴一樣,久久遠離了國家的政治中心。
“你在獅心城裡見過艾特蒙國王,那是個很慈祥溫和的老傢伙吧?告訴你,國王給了他們三個月的糧食,並且告訴拉烏,他最終會允許一個人存活以儲存而綿延他們一族的血脈。但是到後來,他關了他們整整一年多的時間!所以那座塔裡面所發生的事情,那家人的自殘相殺,本來就是在策劃之中的懲罰和警告,真是狠毒的手段。人吃人,那是要被諸神詛咒的惡性,靈魂會被烙上永火之印,永遠都在刀刃枷鎖之獄中受盡酷刑。”老伯爵總是用這個平常被別的大人作為嚇孩子們的床前故事來作為告誡和訓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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