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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需要新的開始,我們必將前進!
無用的東西都該被拋棄,新的秩序將降臨這片土地!
從此我們不必歌頌虛偽的神跡,一切皆由我們自己!”
當黎忻站在鐘樓之上向下俯瞰時,長達幾個小時的宣講到此結束。
他仰頭看向遠方,聽到人們興奮且帶著哭腔的歡呼與緊隨其後的高聲討伐。
很顯然,神殿的理論不是所有人都認同。
可留下的只會是認同者。
絞刑架已經高高架起,被賦予斬除異己的使命。
血早已染紅一片。
在那些高高吊起的血淋淋軀體中,黎忻看到了幾張熟悉的臉。
在一天之前,他們還帶著喜悅的笑容在街上與鄰居們攀談,而一夜之間,他們卻在一雙雙熟悉的眼睛下,被冠以異端的罪名。
在其中,黎忻看到了老婦人的臉。
這位昨天還因一株花而不滿責備神明的老人,此時卻掙脫女兒的手顫抖著遠離人群,在接二連三的質疑聲中一步步走上高臺。
恐懼讓她年老的身軀顯得更加佝僂,可始終一步未停。
當她終於站上高處,於冰冷刺骨的風中將頭顱伸進麻繩,最後看向世間的一眼中,依舊帶著規勸:
收手吧……請不要走向一條不歸路
神明啊,請您寬恕我們的貪婪與愚昧
可她的聲音太小,只能消散於風浪之中,留下被吊起的身軀和被貫穿的身軀。
嗡鳴的蟲群在空中狂歡飛舞,組成巨大的雙瞳眼睛,貪婪的掃視每個在場的身影。
冷風將散開的衣擺吹的獵獵作響,黎忻朝那些過去的幻影垂下眼眸。
“規則的目光投過來了。”
聽到身後的聲音,黎忻沒有回頭:“你那時應該真的是被召喚來的,所以錯過了這場行刑。”
“所以哪怕「祂」此時就站在這裡,也什麼都不能去做。”
“嗯。”
聽到熟悉,毫無起伏的聲音,黎忻勾了勾唇:“我以為這個副本見不到你了。”
“我原本有這個打算。”鬱宿珩沒否認。
黎忻沒有回頭,因此沒能看到那隻空洞的眼眶此時毫無遮掩的暴露在外,血紅的紋路從領口一直蔓延上半邊側臉,細小的裂紋一直延伸至眼眶,像是幹涸的土地。
他同樣注視著遠處高懸著,隨風擺動著的一道道身軀,僅剩的眼睛帶著一閃而過的悲憫。
又一道鐘聲響起,黎忻注視著天空,伸手接住一片落葉:“天色還沒有暗下來。”
“不會暗下來了。”鬱宿珩回答。
“灰色的天空是「世界」的審判,我審判眾生,也審判自己。”他聲音平穩而莊重:
“世界最初的規則是生命與存續。”
“而在這天,由我親自打破。”
“這份過往早已成為禁忌,連眾神都無法踏足。”
注意到面前那道身影微頓的動作,鬱宿珩一直走到他的身後,放輕聲音:
“別回頭,這是屬於我的過往,也是由我做出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