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黎忻所說,這確實是一場大規模的商業沙龍。
金碧輝煌的燈光下,幾乎每一位在報紙上出現過的成功人士與知名政客都在深夜前來,然後在推杯換盞後醉醺醺的揭下光鮮亮麗的外衣,像一群被本能趨勢的野獸。
那時他就站在靠窗而坐的黎忻身後。
坐在單人沙發裡的人姿態鬆散。他其實已經喝了一些酒,但依舊從容應付著眼前幾位拍著男孩或者女孩大腿粗魯大笑的政客。
直到不遠處傳來的一聲尖叫吸引了多數人的目光。
有人醉醺醺的看了一眼,頓時意味深長的鬨笑:“哈!那不是我們慈愛的孤兒院院長嗎?他不是說只是來看看,現在是在幹什麼?”
另一個人輕蔑一笑:“哼,那個裝貨!”
鬱宿珩皺著眉看了一眼,發現這兩人分別是治安廳的廳長和法院的大法官。
“哭的真慘。”年過半百的大法官站起身,搖晃著打了個酒嗝:“那老東西不會弄出人命吧。”
“有什麼關系,剩下的正好可以提供給我。”
說話間,一個濃妝豔抹到分不清性別的人朝這邊走來。朝兩位官員示意後忽然將一杯酒遞到黎忻面前,笑吟吟的開口:“黎,說起來我們才應該是最好的合作夥伴不是麼?”
面對這明顯的示好,黎忻卻沒過接這杯酒。他甚至沒看這個人,只是猝不及防扯過鬱宿珩的胳膊,用他冰涼的手背貼上自己額頭。
毫無疑問,掙脫僱主的動作在這種地方會引起懷疑。
頂著那幫老家夥瞭然的神情和身邊這人審視的目光,鬱宿珩只能隨著黎忻的動作彎腰,任由對方溫熱的呼吸向自己耳邊蔓延。
隱約間,他甚至能聞到輕微的酒氣。
那是個過於親密的動作,可實際上黎忻什麼都沒做,只是將額頭帖上他的脖頸,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聲開口:“這裡不光有這些……”
鬱宿珩愣了一下。
他忽然意識到,那一瓶多的烈酒還是對這個人産生了影響。在酒精的作用下,連那張完美無缺的面具都難以控制的朝他裂開一道縫隙。
“下一層正在開一場秀,人造畸形聽說過嗎?”男人的聲音沒什麼起伏,像個盡職盡責的講解員,向新人介紹這棟“娛樂”活動豐富的大樓:
“他們像玩具一樣被擱置在舞臺,吸引追求另類刺激的富豪們為此買單。”
“除此之外,半個小時之後還有一場孤兒院唱詩班的表演與緊隨其後的一場拍賣。賣家就是遠處那個吸多了把臉面和褲子一起丟掉的院長……”
“那裡今晚沒法收場,按照那個藥量,至少會給旁邊這個人妖提供十個以上的「貨物」。”
黎忻的聲音很輕,也聽不出什麼情緒。說完這些後他沉默了很久,久到鬱宿珩幾乎以為他睡著時,耳邊卻忽然響起一道差點被嘈雜聲掩蓋的聲響。
雖然不知道黎忻是不是故意的,可他小瞧了一位神明的感知能力,鬱宿珩還是聽清了——
他說:人類讓你失望了麼?
迷濛的燈光下,鬱宿珩注視著窗外漆黑的夜色,忽然明白了來之前黎忻說過的那句話的涵義。
最後一步踏下,鬱宿珩感受到手腕被抓住。
眼前依舊一片漆黑,他卻在黑暗中看到了輕晃的藍色寶石。
緊接著,熟悉的,帶笑的聲音從前方響起:“怎麼在原地踏步?”
鬱宿珩沉默片刻,忽然輕聲回答:“沒什麼,只是想起還欠你一個問題的答案。”
聞言,眼前的寶石忽然偏移:“什麼?”
鬱宿珩聲音平靜而冷漠:“失望過。”
說著他卻忽然上前一步,學著黎忻之前的動作吻上他顫動的眼睛,補充道:“但那是因為看不到希望。”
“不過現在,我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