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野緊了緊抱著柏婪的雙臂,有些不安:“我們會成功嗎,哥哥。”
“會的,別怕。”
。
三聲鼓響響起,周願抬起頭,眼神略帶麻木地望向島嶼。
她知道,又有人妥協了。
希望……不是他們。
放下手中的書,周願緩緩朝中央的島嶼走去。
她走得有些慢,中途停下了,咳了兩聲,隨意將咳出的血沫吐到了海裡。
半晌,她終於慢慢靠近了那座中央島嶼,那屬於金色匕首弧光卻遲遲未出現。
看來這一次跳水的是個話癆啊,她想。
她又走近了一些,近到足以看清那兩座高塔時,卻忽地停了腳步。
沒有預料之中悲慟的哭泣,沒有絕望的嘶吼與聲聲泣血的訣別。
高塔的常客們消弭了蹤跡,罕見的兵戈交鋒聲響了起來,竟比最悽厲的尖叫還要刺耳。
印象裡總是虛弱地躺在床上的高大男人,本該被押跪在高塔上親眼見證愛人的死亡,此刻卻拿著一根削尖的木棍,與數十個魚頭人纏鬥著。
男人連手腕都綁著厚厚紗布,殺伐的動作卻如行雲流水,頃刻間便沖出了魚人的包圍,手中木棍猶如鋒利的三稜刺,幹淨利落地穿透一個又一個魚人的身體。
而另一邊,本該自盡而亡的清俊少年手中絲線泛起冷冽銀光,沖著一身黑衣的男人而去,動作間,殺機畢露。
周願定睛一看,那竟是自己前兩日親手送給少年,用來縫補衣物的毛線。
他們要做什麼?他們……他們瘋了嗎?
一個難以置信的念頭慢慢浮現,驚得周願幾乎連呼吸都要忘卻。
他們是準備要……殺了領主嗎?
只憑那破爛的木棍和一捆毛線?
周願很清楚領主的實力,一身黑衣的男人來自南嶼的人魚之國,黑衣下包裹的,是一條泛著粼粼華光的魚尾。
他所屬的部族被稱為海洋的僕從,一生受海洋庇佑,海洋鑄就了他們的身體,沒有人能在這座海底監獄傷他們分毫。
想殺死他們,就要先殺死海洋。
而現在,一個普通的人類,一個與人類無異,沒有任何特殊能力的鬼怪少年,竟然妄想要殺死領主,改變規則?
這是絕對不可能的,簡直是不自量力。
周願這樣想著,微闔起雙眸,像是不願看二人荒唐赴死,不忍地垂下了眼。
不知過了多久,三聲鯨歌響起,卻已無人在意,意識到異常的人們從船艙中走出,小心地注視著那兩座禁忌的高塔。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慢慢的,周願抬起了頭,眼睛也越睜越大,指尖不知是因激動還是什麼,竟微微發著顫。
某一刻,她曈眸中猛地迸發出了一抹與這昏暗海底格格不入的璀璨輝光,幾乎要將這萬米深海捅出一條光路來。
木棍穿透心髒的瞬間,一切都靜止了。
明明遠在百米之外,周願卻彷彿聽見了利刃破水之聲,恍惚之際,方才察覺生死已定。
她的視線緩緩下移,只見中央島嶼上殘骸遍地,蜿蜒而下的血色幾乎將海洋染紅,那吞噬了不知多少靈魂的巨大水泡已然破碎,魚尾人身的男人被一根木棍釘在高塔的牆壁之上,鮮血染紅了每一寸鱗片。
而他的腳下,黑色法陣發著詭異紫光,不停吞噬著湧動的海流,也牢牢束縛著人魚的身體。
法陣上,兩個渾身浴血的人形並肩而立,彷彿東方神話中從地底爬出的修羅,響應無數枉死靈魂的召喚,從黑暗中來,渴望著光明的去路。
周願忽地一抖,為那撲面而來的,肅殺的戰意與必生的決心所震顫。
恍惚間,周願竟生出某種錯覺。
彷彿他們竟真的要生生殺出一個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