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能逃的焚巾寨
柏婪只看了一眼便再也看不清,扭過頭,死死咬緊了牙。
無野心疼地跪坐下去,輕輕託著柏婪的下巴,試圖吻去他臉上的淚,自己的眼淚卻先一步落下,與愛人的滾燙融為一體。
柏婪想推開他,卻小心翼翼不敢用力,最終被握住雙腕,被迫接受了一個帶著鹹濕味道的吻。
不知不覺便被困在無野懷中,柏婪輕輕向後掙了掙,紅著眼,聲音顫抖:“……為什麼?”
為什麼?
其實不必問,只需一眼,柏婪便看出無野胸膛傷口的形狀幾乎與他胸膛的一模一樣。
但自虐一般的,他就是想要聽無野親口說出。
無野知道他所想,不願說,柏婪便替他開口:“你覺得明明是我們一起決定不分開,卻只有我一個人承擔後果,承擔痛苦,覺得對我不公平,就用這種方式陪我?”
柏婪鮮少情緒這樣外露,此刻終於控制不住地吼了起來:“可你有沒有想過,我的身體已經夠疼了,你這樣做,是非要讓我的心也跟著疼嗎?你是還嫌我不夠疼嗎?啊?”
“對不起……對不起哥哥……”無野無措到整個人都在發抖,幾乎撐不住懷裡的柏婪。“是我自私……我實在受不了了……、
無野痛苦地閉上眼,深吸一口氣,才能勉強開口:“每一天,換藥的時候,看著紗佈下黏連著的舊傷潰爛未愈,就又添上血淋淋的新傷,看著你一天天瘦下去,看著你明明疼得不行,還強撐著沖我笑,我的心都疼得像是被人活活撕裂。”
心髒太疼,他只能用這樣的方式減輕痛苦,是他不願意放手,所以柏婪多疼,他就也應該要多疼的。
他不想讓柏婪知道,可他的哥哥太聰明,他什麼也瞞不過他。
聞言,柏婪憤怒之餘,更多的是幾乎要溢位的心疼,他深吸一口氣,終究是心軟了:“那你答應我,不會再這樣做。”
無野聞言竟沒有第一時間答應,反倒安靜了下來。
半晌,他緩緩開口,像是知道自己的話會火上澆油,咬字時都格外小心:“可是如果不這樣,我就沒法保證,自己能控制住不走上那座高塔。”
海底監獄中央有一座孤島,島上有兩座塔,前兩天有個精靈從那裡一躍而下,恰巧被二人目睹。
柏婪幾乎被他的話氣笑了:“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不聽話。”
無野不敢看柏婪,低下了頭,二人僵持片刻,最終,柏婪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站起身,向船艙慢慢走去。
無野上前想攙扶他,卻被輕輕推開。
“我不管你,你也不要管我。”
無野被關在門外,垂下頭,眼底只餘一片死寂。
那天後,無野本以為柏婪要氣一段時間,沒想到柏婪並沒有不理會他,甚至態度也如平時一樣溫和,唯一不同的是,他不再讓無野幫他包紮傷口,每次從水牢裡出來,都要撐著最後一口氣叮囑周願看著無野。
柏婪依然每日在黃沙裡搏鬥,無野也依然會在自己身上劃上幾刀,揮之不去的血腥味彌漫在二人四周,而更揮之不去的,是纏繞牽連於心髒之間、無法割捨的羈絆。
每一日,每一夜,愛都與痛一樣洶湧。
又過了不知多久,時間的概念漸漸變得模糊,只用漫長二字便可概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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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野進船艙時,柏婪罕見地坐在桌前,低頭寫著什麼。
他沒有打擾,默默走到柏婪身後,俯身望去,只見牛皮紙上兩行遒勁有力的字。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無野先是輕笑了一聲,忽而聲音變得有些委屈。“我讓哥哥感到憂怖了嗎?”
“周圍的船越來越空了,這座監獄也越發安靜了。”柏婪放下筆,喃喃道,“阿野,我們……”
“我們一定會堅持到最後的。”沒等柏婪說完,無野便搶先一步道。他伸出手,想要抱一抱柏婪,卻又在伸出的瞬間緩緩收回。
他不敢再輕易擁抱柏婪,他不知道他新的傷口在哪裡。
下一秒,收回的手卻被一把抓住,寬厚的手掌將他的手腕包裹,溫柔地拽至胸前。“後背沒有新傷,阿野,我有點冷。”
懷裡的人難得示弱,無野頓時溢了滿目愛意,從背後環抱住柏婪,將臉埋進他的肩窩,在柏婪看不見的地方,貪婪地嗅著那人身上溫暖的味道。
柏婪揉揉他的頭,沉聲道:“你的咒術,準備的怎麼樣了?”
“已經好了,哥哥,你的身體呢,最近有休息好嗎?”
柏婪點點頭:“不知道最近什麼情況,闖到最後一關的人變少了,我難得恢複了一點力氣,阿野……機不可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