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他們並非不願意歡送他。
原來,他在同他們無聲告別時,他們也在笑著與他說再見。
他隨口編的花語,連自己都快忘卻,卻被血畜口口相傳,當成了最美好的祝福。
怪不得,他們一直都只送他這一種花。
不止是願意歡送他,他們甚至一直都在無聲支援他離開,只是他太遲鈍,沒有發覺。
一直以來被他救贖的人們,又何嘗不想救贖他呢?
無野無聲流著淚,離開家人的痛楚在這一刻爆發,柏婪接過他手中的火把,拿得遠了些。
“謝謝……謝謝……”無野的淚水隱進黑暗,又暴露在顫抖的聲音中。
就在這時,不知何處的黑暗中,響起了一聲低低的啜泣,又幾乎在半秒之間便被聲音的主人壓制。
但無野還是聽見了。
一瞬間,他安靜了下來,四周卻再沒有一點聲音。
半晌,無野抹了把臉,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走吧。”
就這樣,伴著一路馥郁芳香,兩人很快找到了埋藏在花田下的陣法。
啟動的陣法散著微微藍光,兩人站上去,無野回頭望了身後的黑暗一眼,隨後低聲唸了幾句。
下一秒,景色變換,兩人到了一處地下溶洞中。
溶洞陰冷漆黑,所幸柏婪手中的火把沒有滅,無野輕車熟路地朝某個方向走去,像是已來過無數次。
兩人在黑暗中前行,耳邊只有滴答水聲,柏婪不會安慰人,只時不時瞥一眼無野的神色,然後不安地揣測他的想法。
在他第不知道多少次偷看無野時,手心忽然被人握住,無野目不斜視地開口:“看路,哥哥。”
“哦,好。”
“是有什麼想問嗎?”
柏婪聞言沉默了兩秒,他想問的可太多了,始祖、血畜、焚巾寨……一知半解的滋味很難受,但考慮到無野的心情,他還是選了個不那麼尖銳的話題。“大家是怎麼知道,你要離開的?”
“我也不知道。”無野聲音淡淡的。“或許是因為我們身上流淌著相同的血脈,他們比我想象中,還要了解我。”
“同樣的血脈是指……”
“我們都是始祖的後代,身上都流著她的血,只是親緣遠近不同。”
已經說到這裡,也沒什麼需要隱瞞柏婪的,無野索性將自己的過往都告訴了他。
焚巾寨的所有人,除了長老,都是始祖和大祭司的後代。
但由於某種連他也不知道的原因,他們一出生就被分為了三六九等,即巫祝、孕畜與血畜。
無野是始祖和大祭司最小的兒子,原本是被當成新的大祭司培養的,因而和所有人都不同,從小便一直養在始祖身邊。
始祖不喜歡他,但她還是將人類的文明傳授給了他,包括人類一切美好的品質。
於是,當無野無意中得知血畜的處境時,他知道這些人都是他的家人,也知道他們正在地獄中掙紮,便下定決心要拯救他們。
他請求過始祖和大祭司,卻只得到了漠然與不屑,他沒有辦法,只能放棄一切,以身入局,這也是為什麼,他十四歲才來到地下,成為血畜。
所有血畜都以為,當年的勝利來源於他與大祭司博弈的成功,殊不知,那只是大祭司對自己繼承者的一點姑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