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混亂:“你上次明明說……”
女人聞言輕笑一聲:“說什麼?說我是人類?還是說我是個生育機器?”
她笑起來依然是醉醺醺的模樣,像是經年溺酒之人,可身上卻沒有半點酒精的味道。
柏婪心中忽然生出一個不好的猜測。
女人見他不說話,無趣地撇了撇嘴。“算了,我清醒的時間本來就不長,不浪費時間了。”
她像是極累,看都不看柏婪,直接一歪身子大字型倒在了床上。“我叫你來,是為了幫你逃離這裡。”
柏婪看著她,神色凝重:“為什麼幫我?”
女人盯著天花板,聲音慵懶:“雖然你不行,但他們可不會放過一個難得的純種人類,大祭司已經開始屈尊研究壯陽藥了,再不走,你就是下一個始祖。”
她癱在床上,忽地探頭戲謔地望向柏婪:“還是說,你想當黃昏國主?”
柏婪略一皺眉:“當然不,那你呢?你為什麼不逃?”
女人直接忽略了柏婪的問題,自顧自道:“是了,你不想當黃昏國主,我也不想和我兒子睡同一個男人,所以放心吧,我會幫你。”
女人的語氣依舊隨意,短短一句話資訊量卻大得驚人,直接將柏婪釘在了原地。
他明白過來後瞬間紅了臉,第一反應竟然是辯解:“我們還沒有……”
看著柏婪手足無措的模樣,女人很不給面子地笑出了聲。
彷彿有火舌舔舐過臉頰,柏婪覺得自己從裡到外熱了起來,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好一會兒,他才艱難地憋出半句:“您究竟……”
女人卻一揮手,像是忽然對他失去了興趣,又躺回那看起來就柔軟的大床上:“走的話,帶無野一起吧。你告訴他,明天地下蘭開花時,西方的陣法會隨之亮起,不必擔心大祭司他們發現,記得按時離開就行。”
即便是知道女人是無野的母親,柏婪依舊有些猶豫,卻不是因為不相信她。“您不和我們一起走嗎?”
柏婪的問題令女人無言了很久,柏婪不想打擾女人思考,所以即便她安靜的時間過於久,他也還是默默等待著——直到半晌過後,聽見了那變得悠長清淺的呼吸聲。
柏婪:“……?”
“始祖?”
“……”
柏婪一時無語,最終默默嘆了口氣,放輕了腳步轉身離開,開啟門,門外是等候已久的黑袍司巫。
回去後,他將兩人的對話告訴了正在煮飯的無野,無野竟一副並不意外的模樣,連盛飯的動作都沒有半點停頓。
血畜每天吃的都是同樣的東西,混著一些豆類的黍米,煮成一鍋黃黃白白的糊狀物,聞起來不香,吃著也又噎又黏膩。
無野將飯遞給柏婪,柏婪嘗了一口,有些燙,他放下碗,看向無野:“你真的願意和我一起離開嗎?”
無野語氣溫柔地回答:“和哥哥一起,怎麼可能不願意。”
“可是你……”
柏婪欲言又止,他知道無野一直以來的願望,就是想要帶領血畜逃離地下這座牢籠,他不希望無野為自己放棄夙願,也相信無野不會讓視他為寄託的人們失望。
“其實,我早就有離開的念頭。”無野拿起柏婪的碗,用木勺輕輕攪拌,時不時吹兩下。
“什麼?”
“是始祖啟發的我,從小到大,她厭惡我,卻也教了我許多人類的道理。”無野聲音低沉而溫柔,神色不識悲喜。
柏婪不知該說什麼,只輕聲問:“她教了你什麼?”
“我想拯救所有血畜,可連我自己都沒有自由。”他笑著望向柏婪,眼神有一絲悲涼,莫名令柏婪心顫。
“池魚救不了籠中之鳥,哥哥,我得做北冥海上的鯤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