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能逃的焚巾寨
“後來,無野哥哥一點點爭取,慢慢為我們創造了現在的環境,雖然還是沒有自由,但比之前畜生不如的日子好了太多,好歹能在那些巫祝看不見的地方做個人。”
無凝眼中的敬慕不似作假,她是真心感恩無野為血畜所做的一切。
柏婪:“我剛剛看見有人在讀書,也是無野做的?”
“嗯,哥哥要求我們學習。其實血畜原本並不需要思考,在十歲之前,我們跟著生育我們的孕畜,他們會教我們一些基本的道理,但成為血畜之後,我們就沒資格學習了。”
無凝苦笑一聲:“這也是為什麼,我們之前能夠忍受那樣的對待,因為沒有被教過該如何思考,思維幾乎同野獸無異。”
無野來的那一年,無凝恰好十歲,在血畜籠中的記憶已經有些渾噩,但她仍清晰記得那時日日伴隨靈魂的驚恐與痛苦,還有因前路無望而生出的茫然失措。
即便他們中年長一些的人動了反抗逃跑的念頭,但因為想法過於簡單粗暴,連最低等的白袍巫祝都能猜出他們的計劃,以至於從未成功過。
“哥哥是我們的救世主,也是我們的老師,他教我們知識,也教我們思考。”
柏婪有些奇怪:“無野不是和你們一樣是血畜,為什麼他卻像是受過教育?”
無凝搖了搖頭:“不知道,這是哥哥的秘密,沒有人會問,有人猜測或許和他十四歲才來到這裡有關。”
柏婪:“他教過你們什麼?”
“很多。”無凝指了指遠處一間稍高的牢籠。“那裡被我們稱作學校,哥哥將自己讀過的書默寫下來,在那裡教我們認字讀書,我們的名字也都是哥哥起的。”
那間籠子裡此刻正坐著十幾個人,無不低頭安靜認真地看著手裡的紙頁。
學校二字令柏婪微微一怔,在這個地方聽見這個詞,讓他有種微妙的錯亂感。
難以置信,僅僅五年時間,血畜的世界竟有了如此大的變化,甚至有了讀書的能力和權利,這無疑都是無野的功勞。
兩人交談著路過了一片空地,無凝介紹說地下的牢籠呈放射性分佈,這片空地位於中央,被他們稱作廣場。
奇怪的是,空地上矗立著幾根高大的木杆,每個上面都掛著鐵鈎,像是一根根粗大的釣魚竿。
柏婪好奇那些木杆的用途,無凝卻第一次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她不太自然地轉移了話題,眼神也下意識躲避著不去看那些鐵鈎。
柏婪貼心地沒有多問,他不是一個好奇心太重的人,但令他沒想到的是,只片刻後,他便知道了答案。
柏婪的住處就在廣場旁,無凝剛走,他便聽見了一陣喧鬧聲。
他第一時間出了門,來到廣場檢視,四周卻已經圍滿了人,那喧鬧聲則是白袍祭司將人們往廣場驅趕時的發出的叫罵。
柏婪心中忽然升起某種不好的預感,他努力向前擠去,卻在撥開人群的剎那,見到了令他的心神俱碎一幕。
廣場上矗立的奇怪木杆中有七根不再空蕩,鐵鈎被掛上了七面青白色的“旗幟”,正圍著跪在中間的無野輕輕飄蕩。
那七面“旗幟”柏婪很熟悉,他曾親眼目睹那七條鮮活的生命被吸幹成人皮,從未想過還會以這樣殘酷的方式再次見到他們。
不知那些巫祝用了什麼方法,七具屍體竟然沒有腐爛,甚至還保留著死亡時的表情,此刻,七雙滿是驚悚絕望的眼睛正一齊盯著中間的無野。
而無野,正在這樣的注視下受刑。
他跪在地上,脊背挺得很直,像是看不見頭頂可怖的景象,神色平靜到幾乎淡漠。
隸長老走到他身後,當著眾人的面,粗魯地撕開了他的衣襟。
一塵不染的衣衫破碎,露出無野那滿是瘢痕的上身,彷彿一塊殘次的上等玉,有著瑩白剔透的水色光澤,卻已是裂紋密佈。
血畜中有人哭了,是阿鷹和阿白最疼愛的妹妹,哀慼的哭聲在靜默的人群中蔓延,上百人聚集在這裡,竟只發出了這一點哭聲。
有血畜受不了想要離開,可身後一群白袍巫祝已經將廣場圍住,逼他們看著眼前的一切。
隸長老拿出了一把刀,那刀的形狀很特別,刀身是圓筒型,筒徑幾乎有手臂粗細,刀的頭部呈鏟狀,約半個手掌長。
隸長老環顧一週,用刀指了指四周的七具屍體,聲音不大,但足以讓所有血畜聽見:“看看他們的表情吧,這就是逃跑的後果,被活生生抽幹了血,在極度慘烈的疼痛中死去。”
他的聲音陰惻惻的,像一條蟄伏的銀環蛇,黏膩而濕冷:“他們死前跪在地上,哭著求我,說他們後悔了,那樣子真是低賤又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