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野似乎很忙,一來就被幾個同樣身著白色布衣的人請走了,臨走時,他讓那群人中看起來年紀最輕的一個照看柏婪。
那是個看起來只有十四五歲的女孩,梳著漂亮的辮子,只是臉和頭發有些髒。
後來柏婪才知道,血畜只有在供血前才有機會去上面洗澡,也就是可能兩個月才能洗上一次。
無野能把自己打理得那麼幹淨,身上甚至還有淡淡香味,實在是不容易。
女孩名叫無凝,她性格沉穩,但很健談,柏婪問什麼她就答什麼,耐心又不多話,是個很好的聊天物件。
她帶柏婪去他的住處,一路上為柏婪解答了很多問題。
柏婪好奇無野的身份,身體也在這時開口問道:“那個無野,是什麼人啊?”
“他是我們的哥哥,是所有血畜的領導者,也是救了我們的人。”無凝說著,眼中不自覺流露出崇拜。“他來了之後,血畜才有了秩序,有了人性。”
說起無野,無凝一改穩重,連語氣都變得雀躍,柏婪也順利從她口中得知了無野的過去。
無野是五年前來到這裡的,那時的他只有十四歲。
一般的血畜十歲就要開始供血,無野之所以十四歲才來,是因為他原本是作為孕畜養大的,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到了能夠‘配種’的年紀,卻被送到了血畜這邊。
那時的血畜沒有身為人的權利,他們自己甚至都不覺得自己是人,只是一群為了活下去,或搖尾乞憐,或摒棄人性的野獸。
每一個血畜回憶起從前,都難以想象自己是如何捱過那段時間的。
那是一段地獄般的漫長歲月,只是活著都像在受刑。
幾十個人被關在一個籠子裡,食物是嘔吐物一樣的飼料,即使是那樣也被搶得頭破血流。所有人吃喝拉撒都在籠子裡,排洩物和血的腥味混在一起,燻得人幾乎喪失嗅覺。
有段時間每天都會死人,因為疾病,因為饑餓,因為失血過多。睡著睡著一睜眼,就會對上某一雙灰白陰翳的眼。
屍體被運出去,抽幹了血再扔回來,煮爛了,就是血畜今天的飼料。有的死了好幾天才被發現,屍體生了蛆實在不能吃的,就當柴火燒。
供血也不像現在這樣按統一管理,而是遵循最簡單的弱肉強食,經常有的人連續三天都被推出去供血,第三天回來,直接從血畜變成血畜的飼料。
只有格外強大,或者格外漂亮的,才有單獨的籠子住,可也住不了幾天,不是死於廝殺,就是死於淩虐。
無野不算強大,也不能用漂亮形容,但一身幹淨的氣質還是引起了覬覦。
那時血畜被一個稱為呪長老的人負責,他給了無野住單獨籠子的權利,但被拒絕了。
呪長老並不惱怒,這樣看似有骨氣的血畜多的是,多人籠裡關幾天就老實了。
無野本該按年齡被關進都是十四歲血畜的籠子裡,但呪長老為了‘鞭策’他,竟將他關進了十八歲以上的血畜籠中。
身為血畜卻能活著到十八歲,籠子裡的人是什麼樣自然不必講,說是群猛獸也不為過。
年僅十四歲的無野一進籠子,就彷彿兔子進了獅子洞,那些血畜的眼神陰狠肅殺,透著常年被鮮血浸泡的野性。
果不其然,只進了籠子片刻,無野就被打得失去了行動能力。
一隻胳膊被生生扭斷,白淨的臉上滿是汙泥,鮮血從口鼻湧出,無野沒有半點反抗能力,只蜷縮著身體任人虐打。
那群血畜見無野不反抗,確定了今後的供血人選,也就收了手。
呪長老第二天親自來送飯,看到結果十分滿意,他掐著無野滿是血汙的臉,笑著問他想好了沒有。
可令誰也沒想到的是,被血畜毆打時沒有絲毫反抗的無野竟忽然暴起,用一把小刀直接割了呪長老的喉嚨,動作快到甚至沒有人看清。
所有人都愣了,不管是呪長老身後的巫祝,還是籠裡的血畜,就連旁邊籠子裡的血畜也都在往這邊看,一向渾渾噩噩的人們都瞪大了眼,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幕。
他們的飼養者,那個神一樣強大不可戰勝的呪長老,竟然死在了一個十四歲的血畜手中。
隨行的巫祝慌張地離開彙報情況,無野趁那時轉過身,目光沉沉掃過周圍每個血畜,聲音鏗鏘有力:“我可以隨時殺死你們每一個人,但我沒有,因為我想讓你們知道,我們的敵人從來都不該是彼此。”
他的表情簡直不像個十四歲的少年,冷靜得不可思議。“一會兒他們就會帶人來抓捕我,我死了無所謂,但你們的處境依然不會有任何改變,你們真的甘心繼續這樣活著嗎?”
“不然呢,你以為我們沒有反抗過嗎?”籠子裡看起來年紀最大的男人忽地開口,其他血畜很多都已經在長期的麻木中失去了思考能力,只有他看起來能夠跟上無野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