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間,一幅幅畫作自他腦中閃過,像是一場宏大的戲曲,而中間缺失的唱段,終於得以被填補。
不同的紅衣樣式、神女與公主的畫像、求娶公主時神色懨懨的朱商、分不清自刎還是斬首的公主、騎在木馬上卻未曾腐爛的女屍……
以及,那幅雙喜臨門的畫。
只差一點。
柏婪目光下移,落在女屍光滑無一絲痕跡的脖頸上,忽然開口道:“習禮,之前在主墓室裡,你有沒有注意,朱商棺槨裡和他同葬的那具女屍,脖子上是否有傷痕?”
習禮聞言仔細回憶,半晌推了下眼鏡:“當時燈光太昏暗,看不清,但能看出那具女屍的面板已經腐爛,幾乎只剩個白骨,不知道有沒有傷痕。”
習禮的話令柏婪眼睛一亮,他算了算,距離一炷香結束沒剩多少時間了,於是不再耽擱,轉身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
習禮和陳緋紅見狀,也沿著另一條路離開,柏婪專心思索著,沒有注意。
他獨自沿著內城羊腸九曲的路走,一直低著頭,直到路過一座格外宏偉的宮殿,柏婪腳步一頓,從濃稠思緒中拔出。
他扭頭看向那宮殿,心中莫名升起一股熟悉感。
接著,像是被什麼勾了魂,即使時間所剩無幾,他還是不受控制地扭轉腳尖,朝著那緊閉的朱紅大門而去。
推開門,巍峨的宮殿裡卻意外空蕩,除了兩側飄蕩著的朱紅帷幔,便再無一物。
穿梭於帷幔之中,柏婪下意識走向東側一間內殿。
無風自動的帷幔輕撫面頰,像是情人的指尖。不知為何,柏婪總覺得這條路,不該他一個人走。
內殿前方是一扇雕花檀木門,透過門縫,柏婪看到了影影綽綽的紅。
推開門,映入眼簾的,竟是一間喜堂。
正前方擺放著一張供桌,擺著寥寥幾個牌位,左右各點著一根大紅喜燭。
供桌後懸掛著祖宗神幔,神幔中央,一面青銅鏡取代了原本囍字所在的地方。
供桌前方放著兩把太師椅,再前方,兩尊青銅人俑靜靜站立,俑身被塗上鮮紅顏料,就好像是穿著大紅喜袍一般。
兩個人俑相對而拜,一根絳紅挽花絲綢將二人的手牽在一起。
柏婪卻沒看那人俑,目光緊緊粘在那面青銅鏡上。
遠看時,那青銅鏡中沒有映出絲毫景象,但當柏婪走近,那鏡面忽然似有水波般泛起漣漪,接著,一抹紅色自漣漪中心湧出。
鏡中景象緩緩浮現,正是身後的喜堂,柏婪朝身後看去,很快發覺不對。
青銅鏡中,喜堂中央的人俑不見了,站在青銅鏡前的,變成了兩個陌生人。
其中一個身材結實,長相端方,表情卻有些奇怪,似是有些困惑,也有些不情願。
另一人頭上蓋著蓋頭,看不清長相,只能看出是個高挑清瘦的女人。
兩人都沒穿喜袍,甚至那個男人還穿的是t恤短褲,被女人拉著拜堂時,還趔趄了一下,拜堂時鞠躬的弧度也很小。
高挑女人像是不滿意他的敷衍,隔著蓋頭都能看出她的不高興,於是她伸出手,狠狠拍了男人屁股一掌。
青銅鏡裡男人堅毅的面龐一下變得通紅,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但之後的態度確實端正了許多。
兩人的動作都不熟練,但蓋著蓋頭的那個顯然很認真,兩人拜了不知多少次,直到每一拜都完美無缺,那蓋頭下的腦袋才滿意地晃了晃。
接下來,便是送入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