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這一次之後,柏婪絕對不可能再相信任何人了,不會再不計代價地幫助陌生人,不會再為朋友犧牲自己的生命。
執著兩世的目的終於達到,他原本還挺開心的。
可是當柏婪在他面前,毫不猶豫地將匕首刺進脖頸時,鶴厲又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幹什麼了。
他在傷害自己最喜歡的人,只為了把他變成和自己一樣的人。
只因他深信冷漠才是人性本態,唯有自私者,才能夠在這混亂的世界裡獨善其身。
這世道惡人遍地,好人像海中遺珠一樣罕見,救人本無錯,可如果柏婪救的每一個人都是惡人,那和作惡又有什麼區別?
他是在幫柏婪。
——他原本是這樣想的。
直到他看見匕首刺進愛人的頸項,溫熱的血濺了他滿臉。
當時的他無比冷靜,第一時間捂住傷口,叫來最好的醫生,每一步都做得完美無缺,所有人都沒看出他有什麼慌亂,就連宋茶茶都以為他是真的不在意柏婪。
他的確沒什麼特別的感覺。
只是從那天起,他變得開始無法入睡了。
一閉眼,便是滿目猩紅。
金止戈曾說他是個沒有恐懼的人,可柏婪瀕死的那一幕填補了這個空缺,成為了他唯一的恐懼,唯一的夢魘。
“我只是……不希望你死去。”鶴厲看著柏婪,一向漂亮的眼眸有些黯淡。
柏婪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不希望我死去?那上輩子挑唆金止戈對我使用大逃殺的是誰?這輩子聯合所有人背叛我的,又是誰呢?”
他的聲音不算重,聽在鶴厲耳朵裡卻轟隆隆的。
說到上一世,鶴厲忽然有些不敢看柏婪。“大逃殺……我原本是留了保命的道具給你的,只是李凡在最後那段時間忽然發瘋,不允許我出去,就連那場大逃殺的最後結果,我都是在這一世才知道的。”
柏婪直直看著他,表情沒有半分變化:“所以你現在是在告訴說,你只想害我,但是不小心把我害死了,是嗎?”
鶴厲看著柏婪,第一次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所以他只是誠實道:“我希望你墮落,希望你成為世界上最自私的人,這念頭到現在依然不變。”
“但我……不希望你死去。”
“我想……保護你。”
鶴厲有些無措地看向柏婪,他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但每個字又都是他最想說的。
柏婪看著鶴厲的表情,一個荒唐的、被自己否認過千百遍的念頭,忽然就湧上心間。
沖動之下,他難以置信地開口:“鶴厲,你不會是……愛我的吧?”
鶴厲理所當然地要點頭,卻因柏婪接下來的話而僵住,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否定我吧,鶴厲,否定我。”
柏婪竟然紅了眼眶。
“讓我知道你只是不愛我,而不是愛得這樣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