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廉是個願意用自己的生命拯救鬼怪的人,應該值得一份百分之百純粹的愛的。
“我當然可以道謝讓你們回去。”拉斐爾看著柏婪,注意力卻在餘光裡的鶴厲臉上。“但是柏廉,我希望你能想清楚,聖子的愛人,起碼不應該是一頭野獸。”
再明顯不過的暗示,鶴厲幾乎在聽到這話的瞬間目光便沉了下去,陰鷙得像是要立刻將面前的人千刀萬剮。
柏婪沒有看鶴厲,安慰般捏了捏他的手腕,隨後格外果斷地向前一步,像是從未沉溺過般,脫離了身後的懷抱。
鶴厲下意識握住柏婪的手腕,卻在柏婪澄澈到極點的眼神下緩緩松開。
柏婪看著拉斐爾,說了一句只有他們兩人能明白的話。“他不喜歡吃糖,所以我不是柏廉,讓你失望了,抱歉。”
如果我的愛人不是柏廉的愛人,那麼我就不是柏廉。
共享記憶的兩人很輕易就能理解彼此的話,但拉斐爾依然面露濃濃不解:“你為什麼這麼肯定?”
柏婪聞言輕笑了下,摸著額角有些靦腆道:“雖然表面看不出來,但我在感情上其實是個傳統到幾乎迂腐的人,如果我真的那樣熱烈地愛過一個人,即使外力使我忘記了他,我也會拼盡全力想起他、奔向他,絕不會有餘力,再次愛上另一個人。”
拉斐爾開口還想爭辯什麼,卻在柏婪沒有一絲動搖的目光裡敗下陣來。
“那就用結果來說話吧,看看事實究竟是怎樣的。”拉斐爾看向柏婪的目光裡終於帶上了點副本領主的攻擊性。“你知道嗎,我從前一直都是天使惡魔主和論者,認為天使惡魔並非異族,應當團結互助。但當我被送上祭臺,得知自己即將遭受非人酷刑的那一刻,我卻發自內心生出了憎恨惡魔的念頭。”
“那時的我滿腦子都是想要殺死他們、奴役他們、折磨他們,如果我能活著走下祭臺,一定要讓所有惡魔都嘗嘗我此刻所感受到的恐懼與絕望。”
“可就在我即將被恨意毀掉靈魂的那一瞬間,有人用鮮血和生命,將我從地獄帶回了天堂。”
“被柏廉抱住身體的那一刻,我才意識到,原來那些進入無限廣告的人類,並不能簡單地用黃昏國度居民口中常說的‘闖關者’三個字來概括。”
拉斐爾眼中的銳利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點不知從何而起的溫和的悲慼。
“他們的身體是溫熱的,靈魂亦滾燙到足以灼燒一切汙穢。我有預感,當某一天,點點星火連成烈焰,終將席捲過黃昏國度的每一寸土地。”
拉斐爾說著,眼底竟漸漸漫上水光,他忽然捂住胸口,若有所覺地抬頭看了上空一眼。
柏婪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發現他正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盯著天邊血紅色的進度條。
就在這時,拉斐爾低下頭,眼神死死盯著柏婪,毫無預兆地開口道:“我要更改我的願望。”
所有人都被這一句打得猝不及防,柏婪皺眉驚訝道:“什麼?”
拉斐爾猛地抓住了柏婪的手,收緊的十指竟在微微顫抖:“不論你到底是不是柏廉,我都希望,你可以答應我一件事。”
柏婪聞言下意識道:“什麼事?”
拉斐爾淺藍的曈眸忽然變得極度深邃,在光影下竟隱隱透著黑。
“如果有一天,雲中牧場迎來滅亡,我希望你能救我的族人一命。”
不止柏婪,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詭異的話弄得不知所措,只有鶴厲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聽說天使一族有聆聽神諭的力量,神對你說了什麼?”
拉斐爾沒有回答,只是用一種哀慟到幾乎破碎的眼神望著柏婪。
柏婪生平最受不了的就是這種眼神。
這種獨屬於絕望之人的,求救的眼神。
於是他又一次做出了和從前無數個瞬間相同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