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禮坐在別墅門口的臺階上,抬頭看著天發呆,柏婪注意到他眼尾有些發紅。
“別喝了,你沒吃多少東西,喝多了燒胃。”
習禮點點頭,又喝了一口,隨手將啤酒罐放在地上。“她看出來了。”
柏婪沒有問她是誰,也沒問她看出了什麼,只是脫了外套,罩在習禮單薄的背上。“今晚降溫,你坐太久了,聽說人傷心的時候免疫力低,多穿點。”
習禮聲音很輕,像是風一吹就要散了:“你是在把我當女孩子照顧嗎?”
柏婪沒回答,反問道:“你覺得你是女孩嗎?”
習禮渾身一顫,似乎這個問題能要了他的命。
“我可以……決定嗎?”
柏婪笑了下,“你的靈魂,你的身體,難不成要我來決定嗎?”
習禮低下頭,聲音微不可聞:“如果……如果伊甸園裡看到的那些,真的是我的記憶,那我以前,應該是一個女生的。”
“如果不是呢?”
聞言,習禮猛地抬頭:“什麼?”
柏婪看向他,眼神沉穩,莫名給人一種安心的力量。“如果那些不是你的記憶,你就不是女生了嗎?”
習禮嘴唇顫了顫,似乎想說什麼,一陣晚風襲來,吹得他清醒了些,呼之欲出的話也被收了回去。
柏婪半晌沒等到答案,也不著急,只是又重複了一遍:“男生可以喜歡蕾絲,男生也可以喜歡男生,那麼習禮,你是男生嗎?”
“……我不是。”
“什麼?”習禮的聲音太輕,柏婪沒有聽清。
沉默在空氣中蔓延,半晌,習禮再次開口,聲音大了很多:“我不是男生。”
柏婪點點頭。“好的。”
啤酒罐倒了,酒水順著臺階蜿蜒而下,習禮紅著眼,突然像抓救命稻草般抓住了柏婪的胳膊。“我是女生,這一世卻擁有男生的身體,如果真有輪回,為什麼神要這樣做?”
“神也會犯錯。”柏婪拍了拍習禮的肩膀。“但是你對自我、對世界的感受不會撒謊。”
習禮流淚的時候依然是安靜的,如果忽略掉她布滿濕痕的臉頰,她的聲音只是有些顫抖:“我已經夠奇怪的了,還喜歡緋紅,在別人看來,是不是真的很惡心?”
“你那麼聰明冷靜,別用別人的愚昧、別人的錯懲罰自己。”柏婪沖習禮笑笑,“說白了都是我愛你你愛我的事兒,誰又比誰高貴了?”
話音剛落,一隻小白貓溜達著從庭院裡經過,聞了聞灑落一地的啤酒,不屑地看了眼臺階上兩個兩手空空的人類。
像是在蔑視所有為情所困,還不知道好好吃飯的人類。
小白貓踏著月光走了,尾巴消失在拐角的陰影裡,習禮的情緒也平靜下來。
“柏哥……”下意識喊了一句,習禮忽然笑了,“以前總聽別人喊你哥,我還奇怪你長得明明這麼年輕,為什麼大家都往大了喊,今天算是體會到了。”
柏婪一挑眉,回憶了一下還真是這樣,有點好奇道:“體會到啥了?”
習禮想了想,選了個貼切的比喻:“你真的好像那種父母在外打工,被迫獨自撫養弟弟妹妹,承擔起家庭重任的靠譜大哥。”
柏婪瞭然:“那種……長兄如父的老式家庭?”
“老不老式不知道。”習禮又恢複了面無表情的模樣,但眼裡卻藏著淺淺笑意,“反正是那種,要是你娶了鶴厲這樣的媳婦,會被大罵著掃地出門的家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柏婪聞言笑得開懷,驚得頭頂月亮高掛的樹枝都顫了兩顫。不知是不是被這笑聲傳染,習禮向來冷硬的眼角也微不可查地彎了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