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水路醜事遭撞破並花船宴飲惹事端
話說西門慶一行沿京東官道向東北行進,才走了三五日,便不得不停下車馬。不為別的,只因西門慶身後紅腫不堪,挨不得、坐不得,再受不了顛簸。
此番進京頗為順利,自離了天子腳下,西門慶便如脫韁野馬,掩不住的春風得意。徐應悟再清醒剋制,也捱不過他黑天白日的目挑心招、投懷送抱。西門慶這才知道厲害,疼得走路都撅著個屁股,徐應悟哭笑不得,把他關在驛館上房裡,令他趴在榻上,不叫他出去丟人現眼。見他遭罪,徐應悟自然心疼得緊,便跑了趟藥鋪買來好幾樣痔瘡膏藥,在酒裡浸幹淨手,替他塗抹敷包。
不知他幾日能好,這幾十號人連日住店花銷太大,也不合規制,徐應悟便做主同何永壽商議,只說西門慶坐不慣車,問他可願下馬改走水路。
何永壽素來寬厚和順,一聽之下便全無二話。於是一行人舍了車馬,坐轎來到左近的碼頭,乘船沿濟水北上。三人分乘兩艘兩廂的客船,西門慶整日趴在艙內軟床上,開著窗看光景,同徐應悟打牌消遣,上了沒幾日藥,便好得差不多了。
徐應悟怕他新傷初愈又纏著自己胡鬧,便堅持同他分榻而眠,一人一廂各睡各的,互不打攪。
這日一早,徐應悟一睜開眼,卻見西門慶躺他身側,將一條腿搭在他肚腹上晃悠,勾眼笑道:“不疼了,全好了,應二哥,不信你摸摸!”
徐應悟翻身起來,捏捏他臉上薄肉道:“好是好了,須得再鞏固鞏固。乖乖兒的,別作害!”
西門慶跪在床上,湊到他面前涎皮道:“我的好龜兒受累了。這幾日沒人疼它。應二哥,你莫寒了它的心。”
徐應悟甩開他,扶額笑得要不得。西門慶扳著他臉同他接吻,親得啾啾作響,徐應悟叫他纏得沒辦法,只得又遂了他心意。
無巧不成書,此時何永壽正從另一船跨將過來,欲尋西門慶問衙門中事。平安兒往岸上傳早飯去了,沒人在外迎攔。何永壽萬想不到,光天化日之下,這兩人竟虛掩著艙門做這勾當。
他拉開艙門,才叫了一個“長”字,便被眼前情景驚得抽氣愣住。
西門慶察覺門口有人,竟回首流眸,嘴角一勾色迷迷笑了。原來這貨有一件毛病,辦事時好叫人在旁觀望,場面越是羞恥難堪,他越是淫興倍增。這會子叫何永壽當頭撞破醜事,他卻平白生出些邪趣來,竟還故意賣弄似的沖何永壽丟一媚眼。
何永壽這才從痴愣中驚醒,直慌的手足無措,倉皇帶上艙門,奪路而逃。
“哐”的一聲門響,嚇得徐應悟一激靈。“誰?!”徐應悟以袖掩口急問道,“平安兒來了?”西門慶雙手後撐癱坐在床沿上,一味爛笑著不答。
徐應悟沖出艙門,但見江水柔波拍岸,一個人影兒也無。他四下張望,見隔壁客船正大幅搖擺,艙板咯吱作響,像才有人登了船,未及坐穩。徐應悟立刻想到,定是那何永壽剛打這邊兒跳過去躲了起來!
徐應悟退回艙裡,臊得雙手抱頭蹲在地上,咬牙發出一聲悶吼。被人看到幹那種事,這他媽還有臉活?一頭創死算了!他把十指插進頭發裡,搖晃著半天抬不起頭。
西門慶卻笑道:“應二哥休怪。我不知他多咱過來,待發覺時已耐不住要丟了,一發便不可收……”
徐應悟惱羞成怒,登時火冒三丈,竄起來將他摁倒在床上,提拳便要捶他。西門慶急忙推擋,蜷著腿兒蹬他,口裡“哈哈哈”笑成一串兒,全不當回事。可把徐應悟恨得牙癢,若非顧著他傷才好了,非打爛他屁股不可。
兩人廝打半天,都累得氣喘籲籲。徐應悟心裡過不得,硬把他拽起來推出去,反鎖了艙門只生悶氣,飯也不吃,誰叫也不開,一直慪到天色將晚,船又泊穩。
徐應悟餓了一天,到這會子已捱不住,原想著再有人來,便開門接了飯食,吃了再說。可他捧著咕咕叫的肚子直等到月升之時,竟無人問。他心裡正突突著窩火,卻聽窗外傳來絲竹彈唱之聲,隔壁船居然熱熱鬧鬧開了席!
霎時間一股熱血直沖天靈,徐應悟氣得攥拳磨齒,眼冒金星。這貨哪有一絲人味兒?自己平白受了這等屈辱、煎熬了一整日,他竟還有心思同旁人宴飲作樂?!更何況,與他同桌共飲的,還是撞見他行那醜事的人!怎會有如此厚顏無恥之徒?!
徐應悟手摳著床沿坐在床頭,胃裡翻騰著,氣得發抖。他感覺自己腦血管都要爆了,漸漸四肢發軟渾身無力,只得躺倒在床上直直盯著窗外一輪明月,動彈不得。
月上中天,徐應悟又餓又困,心裡卻焦躁難安,難以入眠。正當他傷心絕望之時,大開的視窗兒突然竄出張臉來,倒嚇他一跳。
“應二哥。”西門慶喝得雙頰緋紅,痴眉醉眼扒著窗臺兒呆笑道,“你吃了嗎?”
徐應悟一骨碌爬起來,豁然驚醒。窗外只一道一拃寬的船沿兒,西門慶喝多了,萬一稍不留神踩空落水,豈不危險?他趕忙拎著西門慶肩上衣料,把他拖進艙來。
西門慶順勢撲在徐應悟懷裡,腿兒一軟,兩手掛在他脖子上,噴著酒氣努嘴道:“唉,我同人誇下海口,說你一準兒坐不住,得來守著我……應二哥好定力!你不怕我叫人拐了去?嗯?真有出息,真有出息……”說著伸出根指頭,直往徐應悟腦門上戳。
徐應悟愕然無語,他拗了一天,到這時已氣不動,加之跟個醉鬼也無甚好說,便掛著他挪到床邊叫他躺下,伸手解他衣袍,欲放他睡下。
西門慶摟著他,醉眼迷離笑得曖昧,徐應悟拉不下臉同他說話,只脫他衣服,卻不理他。才將他中衣散開,忽見他腰裡繫著條藕荷色細鍛子汗巾,他自己那條豆青的卻不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