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萬歲
天將暮色,木樁入地三寸,塵土四起,梁安抖落圖紙上的沙,在最後一個紅圈處輕輕一點,預示著邊境堤防的最後一塊封樁也已落實到位。
身後有聲音,他慌忙退了三步,撂下掖在腰帶上的袍角撣土。
“陛下,邊塞風沙正大,還是回帳中歇息為好。”
話音未落,他側身避開趙宴時的手,低呼叫道:“髒!”
“胡言亂語。”
他手已被人抓住了。
耳邊是趙宴時不悅:“你身上哪一寸我沒摸過,哪裡髒?”
……
梁安跪下。
他伏地,暗恨自己不長記性。
可趙宴時的確沒有其他意思,不過是不悅梁安不肯自己碰他。
即便梁安是好心,趙宴時也不高興。
靖之是他的,他想碰就要碰,不想碰也要碰,根本沒有不想碰的時候,誰也休想叫他別碰,靖之說了也不行。
“陛下悶得慌,我知道。”
君臣並行,走在處處忙碌的青州營中。
梁安也已太久沒回來,望著熟悉的景象,心頭微松。恆嵐隨棠月去了南祁,這訊息反倒讓他安心。
就算心裡答應了,不會再把妹妹當脆弱的孩子。
可那份牽掛終究難消。
恆嵐是他最好的朋友,從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
有她相伴,再好不過。
青州將士見到梁安一陣嚎啕,隨後才知道,隨他而來的,竟是皇帝。
先是不敢直視天顏,而後下意識的仇視冒出來,忿忿仰頭,又是驚愕。
新帝的臉,著實與想象中威嚴的帝王相去甚遠。
整個軍營縈繞著詭異氣氛。
自盛天走後,那些隨盛先生而去的兄弟們一部分沒能回來,一部分跟恆嵐回來,青州已不再像是從前的青州,而對趙氏王朝的恨,一如既往。
梁安鄭重跪下,帶領青州人山呼萬歲。
他懂得這些目光裡的恨意,多半是為梁家抱屈。
那不是謀逆之心,是積年的不甘,是對忠良屢遭猜忌的憤懣。
但沒關系,梁安更明白,這些赤子之心有多純粹。
青州即他,他即青州。
他們會接納喜歡陛下的。梁安偏頭望向趙宴時,對此深信不疑。
“還忙什麼?”趙宴時問他。
這些日子他忙忙碌碌,晝夜不停,見不著他影子。
天子不悅,不止為難得相見,更是心疼又不知如何表達。
他清楚青州對梁安意味著什麼,也明白梁安鐵了心要將他引入這片土地。
這個固執的將軍,正默默為他的君王鋪就掌控軍心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