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宴時噙著笑意,篤定忠誠的將軍和愛人不會離他而去。
“好吧。”他說,“好吧。”
像是無奈答應了。
梁安悄悄松一口氣,距離青州營不過半日了,總算能專心趕路。
可身側過分安靜後,梁安耳廓癢癢,忍不住想偷覷龍顏。
方才分明是他惱羞成怒,不顧體統主動要人噤聲的,人家老老實實不語,他卻坐不住了算怎麼回事?
越想越難受,不止耳朵癢癢,指尖癢癢,渾身上下都刺撓,連座下馬鞍都像被馬鬃紮漏了刺到了屁股,叫他頻頻挪動。
終於,他想,悄悄瞅一眼而已,若小氣的陛下為方才的話生氣了怎麼辦?
他十分了解宵行,生起氣來是不愛說話的,只喜歡憋悶著冷笑。
好吧,好吧……不論是關心陛下還是擔心宵行,做臣子的和做人家……攜手之人的,都該大方些瞅瞅。
這不是出爾反爾,是不得不關切。
鼓足勇氣說服自己的梁將軍抬頭,撞上好整以暇盈著笑意的眼睛,腦海轟然沸騰,冒著泡嗶啵炸開。
“將軍!”
大將軍又跌下馬去了。
梁安恨不能鑽進黃沙裡。
耳畔傳來趙宴時意味深長的嘆息:“梁將軍日夜操勞,難怪一再跌落馬下。”
沙地如何快速刨坑?
他的陛下幽幽嘆道:“不如與朕共……”
“臣只是腳滑!”
“共乘”兩個字還沒說話,梁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躍回馬上。
阻止了皇帝說出不該說的話。
事實上,無論他們二人說什麼,能聽見的也只有他們兩個而已。
分明知道,趙宴時就是在戲弄他,但梁安就是聽不得。
果然,聽見趙宴時惋惜輕嘆。
“原是如此。”
這下樑安徹底繃緊了神經,再不敢分神,以期陛下能放過他。
簡直是痴人說夢。
“將軍當真狡猾。”趙宴時說。
他目光在梁安身上流轉:“看將軍如此強撐,我心不忍……”
梁安脖子繃得快要斷了,希望誰來關上他的耳朵。
“今夜來朕帳中敘話,也算一段君臣佳話。”
不能再摔下馬了,太丟人了。
但天塌了。
梁安頸背僵直,絕望地閉了閉眼,承認了鬥不過他。
“是。”他說。
古人雲伴君如伴虎,卻不知與君相悅,猶難於統千軍而戰。
難啊,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