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宴時問:“今日我所言,可有半點不公?”
沒有。
“那就接受。”他說,“你為你的人,我為我的人。”
“從今往後,各安所守。”
天光大亮,校場上兵將肅立。
梁安披甲而立,風從他背後吹來,把披風拂到身側。
他凝視新繪的疆圖,從潭州城、淮州一路劃到鏡州。
“三鎮邊線,今起合圍。潭州主防,淮州為眼,鏡州設三道緩沖,烽火不熄。”
“哨兵每半日換一輪。東邦退一步,我們守一步。”
話落,他抬起軍旗,緩緩插入腳下。
迎風獵獵作響。
風從視窗卷進來,戎烈動了。
他拿起筆,在紙上落下。
山風刮進屋內,吹亂桌案上的地圖,捲起沙塵未盡的血痕。
那一點紅,落在“潭州”二字之上,久久不散。
那是開端,是梁紹無數次想要奪迴雪恥之地,是在他成為昭珠後,被梁安奪回之地。
這裡流過太多人的血,北趙的、東邦的,梁家人、戎家人。
如今終於寫上了“止”字。
這一戰,至此為止。
像是因誰的死亡停下,卻更因為,對王而言,這也是對子民最好的結果。
趙宴時起身,將戎烈遞給他的文書丟在桌上。
“若守諾,輕飄飄一片紙裝不下。若不守諾,更是廢紙一張。”
他和戎烈彼此對視。
戎烈終於笑了一聲,憔悴面孔也添了三分生動:“趙宴時,昭珠說得對,你果然叫人捉摸不透,是個不該深交的人。”
趙宴時笑:“還是別與我深交的好,我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鬼。”
“我看未必。”戎烈說,看他微微變了臉色,“你今日坐在此地是為梁安,便已輸了三分,你似乎沒你想象中那樣無情,北趙皇帝。”
“這對你而言,是好事嗎?”他問。
“你果真,不在意梁安知道,他那些苦痛的來源,起始於你?”
趙宴時漠然看他,轉身離去,在門開的一瞬間說:“我是苦痛本身,可顧不上誰被我割傷。”
果然嗎?
戎烈看那襲白衣消失在眼前,晃過梁紹的臉,摁住胸口。
喃喃:“困於情字,便都一樣罷了。”
可心不會騙人。
“將軍!”
梁安回頭。
“有人率兵馬前來,稱要見陛下!”
梁安目光驟冷,按劍向前:“何人?”
“似乎……似乎是西番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