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他慌張大叫。
“哥哥,大哥——”
林凇平掙紮著想要沖過去,可腿不聽使喚。
身體裡有什麼徹底碎裂了,再也支撐不住,溫熱的血從嘴角溢位,他卻渾然不覺,耳邊只剩下那姑娘撕心裂肺的哭喊聲,撕扯著,吵鬧。
她跌跌撞撞奔跑著,摔倒又爬起,爬起又跌倒,裙擺被踩碎,青絲散亂。
她叫“哥哥”。
她的聲音過分悽厲,讓梁安頭皮發麻,不得不倉皇回頭。
他看見戎烈縱馬奔來,也被掀翻在地,梁安下意識要伸手抓住大哥,他們離得實在很遠,只抓住了一片虛無。
梁紹鬆手,狼牙墜地。
他抬頭望了望天,陽光正好,照在這裡,實在諷刺,又的確溫暖。
眼中映著刺目天光,他微微眯了下眼。
劍尖朝內,直入心口,對準那片屬於戎烈和東邦的圖騰。
動作快得沒入風中。
林凇平恍惚間又回到了八年前那個噩夢,那不肯到他夢中來看一看他的人。
不顧他說“思君如渴,入我夢來”,不顧他掙紮著驚醒叫他的名字,從未來瞧過他一眼的人。
從未有一刻,夢如此清晰真實,叫失去了梁紹八年的林凇平,再一次失去。
這該死的陽光正好,照著那張他魂牽夢縈的臉。
林凇平又一次,從馬上跌落。
和他一同跌落的,是梁紹。
血濺在白衣上,像梅開在初冬蒙著霜雪的故土之上。
“大哥——”
“阿昭!”
分辨不清都是誰在叫他,夾雜著聽不清的一聲“繼之”。
很奇怪,摔落到地上的一瞬間,梁紹突然感受到了自己身體的重量。
近十年沒有歸屬的魂魄,在這一刻從四面八方湧回,把他壓成了自己。
是梁紹也好,是昭珠也罷。
他記得的,是東邦孩子們的笑聲。忘卻的,該是什麼呢?
梁安不知如何滾落下去,抱起了大哥,徒勞地捂住不斷湧血的傷口,怔怔失魂,連哭也忘了。
“大哥,大哥……”他只是反反複複叫他的哥哥。
溫熱的血將兄弟二人的手黏在一起。
“靖之。”梁紹輕喚。
這名字真好啊。
叫出來,心口湧出一股熱流,讓他忍不住酸了眼眶。
眼前閃動的,是誰的大笑,是與誰並肩,都是無可挽回的錯。
真想恨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