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昭珠牽著他的手,一磚一瓦為他鋪就的路。
與南祁周旋,讓北趙輕敵,數千個日夜精心佈置的棋局,埋下了無數暗雷,和南祁那幾個自詡聰明的人交易,裝作東邦還是草原上的莽夫,數千個日日夜夜,走到如今。
沒人比他更清楚,戎烈不會輕易放棄唾手可得的天下。
踏破北趙是最要緊的一步,等著北趙內部廝殺戰亂,等了太久。
天時,地利,人和,穹蒼主站在了戎烈這邊。
“你知道,這一次敗績是暫時的,梁安的防備不過是意料之外的小小變數。淮州如今是你我囊中之物,從淮州走進去,即便是梁安,分身乏術,難能阻止。”
當年的獻氏,便是戎烈順勢插進北趙腹地的一把刀,這刀被拔除無妨,戎烈要的,是刀進去,留下的口子。
“北趙早就從根上爛透了。獨木難支,梁安也一樣。”戎烈目中燃火,他盯著帳頂,聲音平靜得可怕:“此時不取,還待何時?”
為父報仇,為東邦爭下更大一片天,也是戎烈走過的日日夜夜。
他為等這一日,也實在太苦太苦。
“赫連暝無心爭執,東邦、北趙、南祁多年來成鼎立之勢。”梁紹同樣平靜,“唇亡齒寒,趙宴時登基,梁安守國,北趙未必會主動進犯。。”
這話說得含蓄,在他心裡,認定梁安不是“未必”,而是“絕不”。
即便他不是梁紹,在成為昭珠的這些年裡,他非常清楚梁安是怎樣的人。
他有和他一樣的理念,曾有數次,昭珠也對此人産生不可估量的興趣,被戎烈冷硬打斷。
而現在,梁紹要對戎烈說的,就是:“要攻進北趙,不如守在界外,共同抵禦南祁。”
戎烈笑了一聲:“天下大勢,向來如此,我為刀俎,才不至成砧板上的魚肉。”
北趙只是第一步,南祁自然更不能放過,他真正難以忘卻的仇敵,就在那裡。
這些聰明人膽敢伸出手來與他合作,就該做好承擔後果的準備。
更何況,許慎一的處境又能好到哪去?
局外人才看得清楚,他和梁安,對一國來說,並無分別。
仍是那句:“獨木難支。”
更遑論,有人猜忌,是每個武將不得不面臨的死局。
“除了你我。”
戎烈偏頭看他:“這世上,唯有你我不會質疑彼此,我對你永無忌憚猜忌之日,即便如今,凡我有他意……該殺你。”
這三個字出口,讓戎烈心猛揪緊,不得不停下。
許久後他才接上:“我對你心未有一絲退意,這天下,本該你我來執掌。”
帳外有人來:“啟稟王上,趙軍列陣三十裡外按兵不動。前鋒是否按原計劃推進?”
靜默之中,戎烈的手熱得發汗,迫切想要抓住什麼。
東邦的王沒在猶豫,只是在等那個人主動拾起刀,名正言順地迎向血刃。
而那個位置,本該屬於誰,他們心照不宣。
兩人近在咫尺,又是咫尺天涯。
他們太熟悉彼此了。
黑暗之中,聽見梁紹的聲音。
“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