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對峙
戎烈從未想過,他還會躺在自己身邊。
他掀開帳簾,徑自過去,自然得一如從前,彷彿那些崩塌的過往從未發生。
戎烈下意識往旁邊挪了挪,梁紹便順勢躺下,規整佔據床榻一側。
“戎烈。”他輕聲說,“你曾恨極了我吧。”
戎烈收緊手掌,無法回答。
梁紹卻也並非要他回答。
他知道答案。
對梁紹的恨,刻在昭珠心裡。
當年在東邦蘇醒的昭珠,記憶全失卻牢牢記住了兩件事:恨北趙,恨梁家人。
他手放在左側胸膛,緩緩扯開衣裳,露出胸口上的圖騰。
“這裡,”梁紹靜靜說,“是因恨我,才有的嗎?”
戎烈啞然。
那是……久遠到記不清的從前。
打穿的耳垂,刺青的圖騰,戎烈未曾經他人手,在尚有清澈眼神的男人面前,編造著一個又一個謊言。
為了什麼,他也記不清了。
只是坐在他對面,銀針一次次穿透皮肉時,看著那胸膛上數不清的傷疤,戎烈出神,想的不是別的,而是,這個地方,我也有道一樣的疤,那裡,也一樣。
簡直是荒謬的念頭,可戎烈腦袋裡想的,的確是這些。
而那片刻在胸口的刺青……
戎烈扯開衣裳,露出一樣位置的一樣圖案:“恨你?”
他笑了一聲,十分苦澀:“若能恨你,何至於此。”
戎烈寧肯恨他,便不必嘗這剜心之苦。
“你……”他起了話頭,卻沒能說下去。
“我。”梁紹實在瞭解他,自顧說道:“什麼都沒想起來。”
這是實話。
戎烈說不清該不該鬆口氣了。
事實上,如今梁紹想不想起來,像是並無分別,但戎烈確信,他的確沒想起來。
若果真有了屬於梁紹的記憶,他只會一劍刺來,而不是躺在他身邊。
“停下吧。”梁紹說。
他偏頭,看著戎烈:“停在這裡,退回東邦,我不會讓任何一人任何一馬踏進東邦草地上。”
回答他的,是長久的沉默。
“二十年。”戎烈突然開口,“從草原上,被人追逐著欺淩,像牛羊一樣啃食著地皮上的草根的日子,我父用了足足二十年的時間才結束。”
他回頭,目光灼人:“而我走到如今這步用了多久,沒人比你更清楚。”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