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李不為還知道,趙宴時沒辦法困住梁安的,這事,他一早說過了。
三日前。
李不為在宮裡離去之後,到了將軍府外。
說是將軍府,實際上,這裡根本沒重新修繕,更無人把守,依舊是被抄家打砸掘地三尺的破落屋宇。
在暮色中,李不為看著蕭瑟府門,想起多少年來夫子向他描繪過的想象中威嚴肅穆的府邸,很是難過。
他叩門許久,無人應他,想是梁安也不肯見他。
這一對貴人,還真是……
李不為嘆一口氣,坐在階下,想他二人怎會吵起來的,根本不可能的。
將軍不會同陛下吵,好吧,就算將軍一時惱了,陛下卻絕不會說永不見他的話。
是絕不會的。
李不為暗暗點頭肯定自己。
他只是膽小,但很聰明,而且……是所有人當中,最清楚趙宴時與梁安之間,究竟如何的,甚至遠遠超過他們自己……
“李大人。”
他正想著不對勁,嚇一大跳,慌忙起來,臉紅著作揖:“失禮了,梁小姐。”
“府裡不過住了幾日,尚未收拾妥當,李大人不嫌棄,便吃碗粗茶。”棠月撿了洗過能用的杯子。
其實,若有心,這裡早已該被修葺翻新了。
但梁安一直宿在宮中,棠月一直住在林府。
直至近日,有了回來的機會,但梁府裡僅剩的兩人,都沉默著,選擇了就此住下,自己親手收拾出來了能容人的地方。
李不為忙說不敢,坐在不成樣子的凳子上,四處看尚是殘垣的將軍府,還是眼痠。
曾從書中讀來,從夫子口中聽來的將軍府,他頭一回走進來,已被那幫蠹蟲鑿穿了。
他慌忙飲茶掩飾要掉出來的眼淚,被水燙著捂嘴,狼狽至極。
棠月抿唇笑,在這一瞬間,像是回到了從前有過的快活時候。
“李大人。”她垂眼,問:“皎潔姐姐葬在何處?我想……來日去祭一祭她。”
皎潔被提起,李不為尷尬擦淚的手僵住,很久才能平靜起身,向棠月作揖。
“形勢不容我,向姑娘吿過罪,一同葬在李家祖墳前了。”
李不為起身,又忙匆匆說道:“我知如此冒犯姑娘,已向姑娘告罪,來日,來日必要……要送她回家去的。”
他聲音越說越小,哪怕只在梁棠月面前,也生怕玷汙了她的名聲。
姑娘活著時,不曾許給他,人去了,李不為也不該擅自將她當做發妻葬在李家墳裡。
“李大人。”棠月攔住他,眼輕跳,告了聲失禮,匆匆離去又回來。
把手中的帕子,塞到了李不為手中。
她聲音輕柔,低聲說:“姐姐願意的。”
只是如他一樣,怕汙了他的名聲。
皎潔曾對她說:“不為先生才如你一般,是真正的雲間皎月,他日必作連城之璧,我是月下池中泥,配不上他。”
李不為震驚,捧著那條帕子,展開來,手抖得不成樣子。
“江南好,曾共倚闌幹。
最是清輝長夜客,未成春雪李郎冠。
江南好,能不憶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