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彭開陽活生生站在他面前那一日起,他們都知道林凇平有了重新站起來的機會。
而和林廣微的欣喜若狂不同,林凇平只想,實在太晚了。
梁紹死了,他站也無用。
“坐在這木頭架子上,原是為讓趙家人安心。”他撫過輪椅扶手上經年的刻痕,“他們既愛看瘸子,我便演給他們看。”
只有林廣微病了,林凇平瘸了,林鴻羽才有立下戰功的機會。
林廣微要他坐上皇位,林凇平並不為此。
他承受的一切痛苦,都只為了親自走到梁紹面前,告訴他:我能站了,我來看你。
他要掌握北趙皇權,要從此天下聽他林凇平的,要那些坐在龍椅上昏聵該死的趙氏一族再也說不出一句反對的話。
林凇平淡淡笑道:“我要他們座下龍椅朽為腐木,要弘文諡號落進史冊成千古笑話。”
要該死的人,死個幹淨。
要北趙天下,為不該死的人陪葬。
他往前走了一步,忽然頓住,聽著腕上玉鐲和刀柄碰撞在一起的聲音,回頭看緊緊貼在身後的姑娘。
“月兒。”他溫聲笑道,慢慢嘆了一聲,“你長大了。”
掩在袖口中的短劍,抵在林凇平身上,梁棠月嘴唇蒼白,但手很穩。
“棠月!”
“阿月!”
棠月沒偏移分毫,只顫聲說:“不要傷害我哥。”
怪不得,林凇平笑了,棠月還定要回到林府的緣由,原來如此。
“何時知道的?”林凇平溫聲問她。
從很久很久之前,那些不準人碰,卻總放在林凇平不便夠到的書上。
那年呂娘喊冤,說她從未碰過,棠月不信,再後來,便不得不信了。
“滄浪。”棠月眼中含著淚,剋制著,“平哥哥,知道他是誰嗎?”
在南祁地牢中,他反複來見,初始棠月不懂,很快,看見他身上的披風。
那是……
【我想著給哥哥們都做件披風,你們常出門,這樣方便些。】
【平哥哥離我最近,自然近水樓臺先得月了。】
除夕夜,在相府竹林裡,瞧見的渾身是傷的黑衣人,棠月不知是敵是友,只好先救再說。
披風落在他身上,等再回去,人和披風都不見了。
是滄浪。
那時,欽天監監正程鳴玉除夕暴斃在觀星臺上,七孔流血如野獸撕咬般幾乎淩遲一樣慘死,京都中算上程鳴玉一連死了九個京官,京都一片腥風血雨。
如今想來,是為順和不詳埋下伏筆。
殺人做得悄無聲息不留痕跡,是滄浪做的。
所以林凇平這樣謹慎的人,聽棠月說過此事,也輕輕揭過。
棠月知道了,滄浪來地牢看她,是為報恩。
從未利用過任何人的姑娘,生平第一次邁出了天下人為她畫的禁錮圈,走出去,為了伏山大哥,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