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一點,也許只差一點,他們就要做到了。
但這些最瞭解梁安的人忘了,哪怕只剩針尖大小的一點,梁安也能好好站著。
“榮哥,可你……”梁安知道,不該在這種時候又一次意氣用事,可他從來如此,沒有變過,他為此痛心,想要替大哥問一問。
“你是大哥……最要緊的朋友。”
是梁安承認,甚至要緊到遠超過弟弟的朋友。
梁紹身邊同樣圍著許多人,可其中的唯一,只有林凇平。
從梁安幼時聽著阿霜的名字長大,多少次在青州大哥傷了,笑著哄梁安的時候,講的都是阿霜和梁紹兒時的趣事。
“你榮哥這個人呢,是很心軟的。”他肩上被劃傷了半臂長的口子,血都洇透了紗布,還對哭著的弟弟笑,揉一把安兒的腦袋說:“你瞧你,哥給你講好玩的呢,你怎麼還哭?”
梁安臉紅著,使勁蹭眼睛,不服氣說:“這麼大的傷口,榮哥瞧見也會哭的!”
梁紹咧嘴:“他才不會呢。”
“那你還說他心軟!”
梁紹眯眼笑,用另一條胳膊把孩子夾住玩鬧:“你個小家夥懂什麼?沒羞沒羞,梁小將軍哭出鼻涕泡泡了。”
“大哥!”
小孩子不懂,因京都裡總有人等著,回程的路也不再為被忌憚而無力到骨頭疼。
他是這世上,最心軟的人了。
只要梁紹瞪眼,就笑著認輸,不必梁紹說話,就抬手投降。
只有在阿霜面前,他才能做自己。
阿霜從不會哭,他是這世間的溫柔善良,帶給梁紹的,只有好和更好,沒有別的。
“梁紹。”林凇平念出這個名字,眼角微垂,淡淡笑道:“你想質問我,可曾想過你大哥,若你大哥知道,可會怪我。”
他捏住拇指上的扳指,仰頭被火光映得眉間的朱痣都像濺上了血。
“我可以回答。我是為他,而他不會。”
林凇平像是在追著梁紹的魂走,但又清楚告訴自己,人死了不會再有魂魄,他甚至不願到你夢裡,來看一眼。
“今時今日,我所做一切,不過是踐行我的諾言。”林凇平定定看著梁安,“你大哥知道,我答應他的,無論如何也會做到。”
弋獲獵場那一夜,梁安和他相遇。
因梁安倔強不服,說的那句:“我若沒錯,何必停手?”
他曾提起梁紹。
為強壯騎兵而惹惱了弘文帝,林凇平也曾勸誡,其時梁紹怒道:“我為北趙,何錯之有?”
林凇平說他沒錯,錯的是這世道。
梁安不知道,他沒說的還有。
他對梁紹說:“繼之,總有一日,你想要的都會有,你要的戰馬成群,要的武將林立,都會一一在你眼前實現。”
在那一刻,梁紹只以為這是好友的安慰。
在梁紹死後,卻成了林凇平要為梁紹爭來的諾言。
“你以為,我如同我父一般,要那個位子?”林凇平指尖扣緊輪椅。
在眾人驚愕震撼中,緩緩站起來。
梁安退了半步,喉間吞了刀片一般,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林凇平撐在輪椅上,穩穩站著,目光如炬:“若只為如此,我不必坐在這裡,只需走過去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