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梁安說道:“梁將軍,未必事事清楚才叫清楚。”
類似的話梁安也聽煩了,他也不想再去爭辯對錯。
他往外走,頭也沒回說道:“那是你們的道理,不是我的。”
世人大可以糊塗過下去,梁安不行。
他不聽不信,要從心而為,不被任何人牽動著左右。
“速去宮中。”管事叫人,“告訴大爺,梁將軍帶走了何星。”
把人扔到馬背上,何星呻吟一聲,反而再次轉醒。
不等他神志清醒,梁安上馬抽繩啟程。
“何星。”梁安叫他,“今日算我還當日破廟救命之恩。”
迷迷糊糊聽見梁安聲音,何星說不上是不是鬆了口氣,在馬背顛簸中說:“多謝。”
他一早知道梁安活下來了,那分明是隕落之象,何星嘆息著,準備離開沽州,卻在夜半驚醒,看那顆本已黯淡的星隱隱閃光。
留在沽州也不過是權宜之計。
大隱隱於市,最危險之地,他們未必能想到苦心想要捉住的人,就在沽州百姓為他們供上香火之地的桌案下。
本該離開沽州的,但何星因期盼著梁安有朝一日能來見他,因而每每檢視桌案下是否有約定好的三顆圓石。
直到被抓住那一刻,何星並無驚懼,命也運也,梁安不信他,即便活著不過茍且,沒什麼意思。
卻沒想到,命不絕他,竟恰好在今日得以生機。
“平南將軍不問問我是何人?”何星艱難問道。
馬跑得飛快,越過人群,幾乎能看見宮門了。
梁安冷然駕馬,直到宮門前,從馬上翻下來,扶住何星,正與他對視。
“弘文二十七年,弋獲圍獵,跑死三匹快馬到城下求見聖上,口吐鮮血而亡的欽天監監正,叫做何槐堂。”
何星一怔,勉強下來,捂著腹部深深喘息點頭:“是我蒙冤慘死的父親。”
【何槐堂口吐鮮血,呈上密信。】
信中道:
天象有異,將有蝕日,紫薇太垣有難,得遇貴人則生,不遇貴人則隕。
而後,順著何槐堂死前之言,順著西南搜尋,很快找到了幾乎殞命的太子趙琮時。
救了太子的貴人,在梁安懷中,穿透左肩的一箭,險些要了趙宴時的命。
卻從那日起,改天換命,直到如今,得登帝位。
從前那些懷疑卻又自顧掐滅的念頭,直至眼前顯得可笑荒謬,為趙宴時開脫過的無數藉口,原從一開始便是錯的。
梁安拽住何星,大步往前,一路進皇宮也如入無人之地,因見平南將軍如見陛下,只見跪拜,無人阻攔。
腳下不停,思緒卻回到過去,梁安把弋獲圍獵那日種種情形重現,那些說不通的蹊蹺細節一個個冒在眼前。
比如那具被扣上南祁細作而就此結案的刺客,當日梁安已覺察不對,血,流得太少了,那不是當場殞命的人能有的血量。
但那時情況實在容不得梁安深思此事,再之後想要查驗,也已晚了。
而趙宴時箭傷透骨,若是想殺太子的箭卻射偏了,絕不會如此正中有如此威力。
可梁安能從哪裡懷疑?
是,到處都是疑點,可疑點在誰身上,只在死了的人和傷了的人身上。
梁安想查,查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