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的人和車外的人都僵了一瞬。
梁安收緊手掌,走出了車外。
他仰頭看著瑞親王府的牌匾。
“咱們也曾一起來過。”梁安說。
林鴻羽也許沒想到梁安還願意同他說話,但這句卻不知如何回應。
那時候,梁安一心要救趙宴時,隨心做出的一件又一件事,如今想來,只剩莽撞愚蠢。
林鴻羽一再勸告,不該接近,可梁安不信。
回京都之前,盛天對他說:“京都不比青州,皇帝與你迄今所見任何人都不一樣,在他面前不可表露真心。”
林鴻羽眼見梁安向趙宴時去,急切勸告,叫他“萬不可失了理智去管這閑事”。
既做忠勇之臣就行中庸之事。
如今想來,更是唏噓。
可梁安想,再來一次,仍是如此結果。
這本來就是梁安,是即便粉身碎骨也無法改變的那部分。
“瑞王府這灘渾水不能踩進去。”梁安忽然說,他回頭看著林鴻羽。
這句話從梁安口中說來,驚了林鴻羽的心。
那是他們第一次一起走進瑞親王府,見到了趙宴時,不必梁安說出口,林鴻羽也能瞬時察覺到的,梁安的仁心作祟,要走進不該走的地方去。
林鴻羽情急之下,對他說“不要”。
有很多次,林鴻羽總想,完了,他還是沒能阻止靖之走岔了路。
其實,也分明知道,梁安要做的事,天塌下來也要去做,誰也攔不住的。
更何況,救一個人,對他來說只是一件平常而又平常的小事,不論對方是誰,梁安想救,就不會假作不見。
林鴻羽非常清楚。
“翰昀。”梁安站在王府門前,偏頭看他,“那不是假的。”
林鴻羽一時沒反應過來,梁安話中意。
回憶起從前點點滴滴,梁安沒再傷感,撥開遭受背叛的痛苦,反而從中琢磨出些他能相信的事。
比如在那一時刻,林鴻羽的確是頭一次見趙宴時,比如在之後的很多次不歡而散中,林鴻羽真心實意想要梁安回頭遠離趙宴時。
比起那是圈套,梁安更能相信的事實是,那時候的鴻羽,只是意識到趙宴時不簡單,又或者以他的聰明才智猜透了些事,而不能清楚明白跟梁安說出口,於是不得不笨拙想要將梁安從趙宴時身邊趕走。
是梁安固不可徹,執意將趙宴時放在身後,劃在了自己的領地裡。
梁安不該怨他,林鴻羽從未欠他分毫。
其實比起怨恨,像是委屈。
更多的話,梁安不想再說,他抬頭看林鴻羽,不可避免再次落在那道毀了俊秀面龐的長疤上。
“看樣子是不疼了。”梁安扯出了第一個勉強能看出笑意的笑容。
想起從前他每一次受傷,床前總圍滿了人,哭著的笑著的,送飯的喂藥的,人生前十幾年裡,梁安連身上的疤痕都是快樂的。
鴻羽呢?
梁安想,這麼長一道劃向臉的疤痕,再偏一點,再重一點,也許就是送命。
那時候,小蘭不在,誰治的?他們都不在,誰關心他的?
“抱歉。”梁安垂眼,低聲對他說:“回青州去吧翰昀,我只信你。”
林鴻羽不知為何迎來梁安道歉,更沒想到他一句話都沒說出口,但梁安只氣惱了一瞬間,自顧原諒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