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子湊到梁安身邊,四處瞅瞅沒人後,才低聲說:“梁兄弟,你是不是在擔心咱們這群人是一盤散沙,怕有人拖後腿?”
他的擔心不無道理,這群山匪說白了本就是和官府打打遊擊戰的匪徒,做做壞事倒是信手拈來,真要當兵使,定然不趁手不合適,對領頭人來說,想必更是憂心忡忡。
麥子知道梁安是誰,更知道平南將軍意味著什麼。
他們兩個年歲相仿,從他少年時起就聽著梁家幾位將軍的名號長大的,做山匪非他所願,也曾有投身軍營報效的念頭,但他的命是大當家救的,便留在了雙鴨山上。
大當家先找到了他,問他意下如何,麥子遲疑了。
他成親了,也已不是從前的少年人,更何況,在青州一帶的雙鴨山人最知道這幾年梁家人接連戰死之後,北趙邊關可謂岌岌可危。
他妻子梨花給了他兩拳,罵他沒出息。
“那是梁將軍,他一家難道不是都死了?那天給他端了碗藥去,瞧他身上哪還有好地方,就這樣一個人,也沒說一個‘不’字,他為的難道是自己?”
梨花罵他幾句,抱著肚子說:“我去山下學堂也聽來一句話叫‘覆巢之下沒有好蛋’,日後咱們孩子生下來,難道叫他生來就沒了家?我若不是揣著這小崽子,縱是個婦人也得第一個跟去!”
麥子就此下了決心,跟了梁安出來,常震虎仔細叮囑了他,若梁安管束不住這些人的時候,叫他幫忙。
但麥子想這些叮囑也實在沒有必要,這不是強逼誰來的,不願意跟著的自然留在雙鴨山上,能跟著下山的,都是自有一番計較的。
麥子對梁安說這些話,也是怕他心有芥蒂,想開導一番。
豈料梁安搖頭。
他說:“大家做得很好。”
梁安回頭看麥子,知道他是好意,幹脆在等著的時候也跟他解釋一二。
“麥子,我說這些也許你理解不了,但雙鴨山對我不必過分忠誠,更不需要訓練有素。”梁安繼續望著遠方的城樓,冷靜道:“這對此時的我而言,是件好事。”
麥子的確無法理解,縱然今日換來任何一人,恐怕都無法理解梁安的話。
不忠不誠不成軍,梁安是做將軍的,此時說出不必對他過分忠誠的話簡直像發昏了。
別人無法理解無妨,梁安知道就可以。
若今日老盧他們都還活著,站在他身邊不是麥子而是伏山蘭渝,甚至林鴻羽也好,沒有一個人會放任梁安冒險。
他們會想盡一切辦法阻止,在這幾十年來,不是隻有梁安一個人鑽進了死衚衕裡,他身邊的所有人都走歪了。
如同梁安對父母兄長的認可,將他們當做行事準則,躲不開的魔咒一般將他困在其中……梁安身邊的人又何嘗不是因他父母兄長拼力得來的聲名榮譽而加諸於梁安一人身上。
因梁家站在戰場上的,已無人可死了,所以梁安絕不能死。
所有曾得紀梁兩家人庇佑的人,曾效忠於他們的人,把剩下的感激恩情忠心耿耿,一股腦投在梁安身上,一樣將他困在裡面。
梁安身邊總有太多愛他的人了,直到現在,空蕩蕩的,他反而真正長大了一般,原來有許多事,做起來不必顧慮。
只要他想,就能。
雙鴨山的山匪很好,他們有幹勁有求勝心,唯獨沒有梁安。
也許在旁人眼裡,這是一群“烏合之眾”,但現在,他們有了梁安。
只是梁安,不行,只是山匪,不行,可現在,這些山匪投身梁安麾下,他們有了一個擅於指揮的將,一切都不一樣了。
他緊緊盯著潭州,很奇怪,比起過往,心中並不多麼緊張。
他只是在等,等一個成功的結果。
梁安將他所掌握的一切串聯到一處,在腦海裡有一個大膽想法。
他要用這二三百人,奪回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