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君在位,天地幽冥,
大將鬥死,日月無光。
赤陽當空,照拂世界,
庸人齊世,帝死太平。”
一聲暴喝:“庸人齊世,帝死太平!”
伴隨此聲,自皇帝手中一道明火直追向騰空而起的巨大天燈,那火如龍,直通天去,儼然神明現世。
“順和不仁,德行有虧,弘文不善,盡害忠臣,即位以來,所為狂悖,使天下愁苦,天怒降劫難於眾爾,先有糧盡疾疫之災,後有大將鬥死戰敗之禍,命天子生受認罰,蒙冤舊案大白天下,太平昌盛賜還於趙!”
如罩洪鐘的神言四面迴圈,人人驚恐四處找尋,哭聲震天,跪在地上雙手合十磕破腦袋,以求神明莫要降罪。
“玉露”一瞬間變為殷紅血水,散發著難聞氣味,如鬼魅從人群中離去的赤陽神教教眾消失在黑暗中。
天闕樓下如阿鼻地獄中的鬼魂掙紮著要沖破牢籠,求饒的,哭救的。
一聲清脆振鐵聲在耳邊巨響,神明的腳踏到此地,火花四散著,與天上的火一起,落在人群中,轟的一聲點燃。
暗紅色的玉露頃刻引燃一個又一個人,很快燒成一片火海。
站在天闕樓上的皇帝如被神明釘在此地,漠然看著在火海中掙紮著哭泣的百姓,沒有一點波瀾。
隋河終究還是被點亮了,替代了滿載心願的紙紮河燈,而成了燒成一團的火人紛紛縱身入水。
照夜如白晝的火光中,隋河下游戴著白色帷帽的人撐著一把紙傘,傘面被星星點點火光引燃,垂落下來的火燼飄落墜地,幽幽在濕潤河邊化成青煙。
在有人從隋河中爬上岸時,只剩下一副已燃盡的紙傘骨架。
忽明忽暗的火光中,挑開幹柴的一瞬間爆出一簇猛火,照亮了坐在火光前的男人。
“梁兄弟,要不說你厲害呢?什麼腦袋瓜子能想出這麼聰明的主意?”
梁安此時所在地,是任何人意料之外之地。
他沒回青州,沒回淮州,帶著所有人來到了淮州之外,烏拓嶺之上,潭州境內。
雙鴨山的山匪們發揮出了即便是訓練有素的戰士也無法做到的事,他們進入山脈如魚得水,在北趙軍隊多少年來無法攻破的烏拓嶺內外靈活自得,躲開防備耳目更是別有異招。
這讓梁安明白了一件事,人一旦進入誤區就很難再走出來,青州軍無論如何都做不到的事,對于山匪來說,是日常。
無論怎樣的高山,之於他們來說,如履平地。
就如此時此刻,他們已悄無聲息進了烏拓嶺內,潭州城腳下。
誰也不知道,梁安離開雙鴨山的時候存了怎樣心思。
他盯著眼前躍動的火光,在腦海裡繪制著潭州地貌,那是隻要活著就無法抹去的痕跡。
戎烈和許慎一合作也好,有詐也罷,他們之間有何幹系,本與北趙無關,從前梁安鑽牛角尖,一定要想個清楚明白,實則毫無必要。
好在對於此時的梁安來說,他已從中品出了於己有利的東西。
火藥。
東邦軍裡混進了南祁人,他們攻城的裝備除了騎兵,還有火藥。
東邦戰馬,南祁火藥,這本是兩國最引以為傲的軍事資本,但山匪之於烏拓嶺一事中,讓梁安想通了另一件事。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最好和最好站在一起未必是強強聯合,而是盲區之中忽視了可能足以毀滅自己的暗雷。
夜深人靜中,眾人隱在暗處盯著遠處潭州城樓,等著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