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悲鳴
“你說了之後,我叫人留心,尤其常去淮州邊上看看,潭州那邊不太平,東邦賊不知發了哪門子瘋,圍得鐵桶似的,我們的人不敢接近過去,回來路上碰上這小子。”
“這小猴兒見了人躲得厲害,可是廢了把子力氣才鑽進林子裡把人抓了。”
“梁兄弟,咱們雖說是把他當細作抓回來的,但誰也沒怎麼樣他,不過就是怕人跑了綁了而已,瘦得跟只小雞崽子似的個孩子,就算真是哪邊的探子,這群老爺們兒也不好意思下手呢。”
“是了,是了,他昏過去許是餓的,也許是怕的嚇的,總之橫豎不是咱打壞了的。”
一群人見梁安把人抱在懷裡送到床上,撓著腦袋跟上去解釋。
梁安耳裡一個字沒聽進去,他盯著床上的小豆子,心亂如麻。
小豆子是老盧的小徒弟,也是老盧早些年撿回來養活的,說是徒弟,跟他兒子差不多,因此,離了青州的時候,小豆子離不開老盧,老盧也想趁機歷練歷練這孩子,日後好叫他跟在梁安身邊有個值得信任的左膀右臂,這才一路帶了個小孩子出來。
這孩子人小,老實,格外聽話,往常裡一聲不吭,手裡利索,眼裡有活,不聲不響把老盧照顧得舒舒服服的。
平常,青州那些兄弟都怪聲怪氣有意調侃,逗弄小豆子說“怪不得老盧愛帶著你,原是缺個伺候他的小雜役”,小豆子也不似尋常孩子,被這些大人逗惱了,只是反駁兩句“才不是”,叫老盧聽見了,就端著洗腳水潑出去給他報仇,再罵他兩句“下次再有人碎嘴,就叫他吃鞋底子”。
鬧是這樣鬧的,實際上,這群五大三粗的漢子都喜歡小豆子,畢竟一路上有個小家夥逗悶兒也算個是樂子,再加上這孩子聽話,不招人煩,沒有不喜歡他的,手裡得了個什麼好玩的好吃的,也樂意塞他手裡去。
他們欺負小豆子是好玩,旁人若欺負了小豆子,是沒人同意的,肯定要站出來給小豆子撐腰。
小豆子也不像從前的小春一樣自己極有主意的,沒有老盧的話,他絕對不會這麼老遠一個人從淮州跑到這附近來。
他要去的地方,必定是青州,所以才在雙鴨山被寨子裡的人碰上抓回來了。
梁安心裡敲鼓,在這種時候沒必要用好話安慰自己。
出事了。
否則老盧不會叫小豆子一個孩子跑這麼遠去青州,他要去青州必是要去求援。
那麼老盧呢……
“這會兒著急也沒用,不妨就留在山裡更好,人浮躁就容易鑽牛角尖,等你閑得原地轉圈兒了,頭腦自然就清醒了。”
梁安自顧思索,都沒察覺人都被趕走了,只剩常震虎過來。
他拍拍梁安肩:“大夫瞧了,這孩子八成是累的,又嚇著又餓著,說不準什麼時候就醒了,倒是沒有硬傷,你也別哭墳似的這麼守著,守著就把人守醒了?這也忒蠢了。”
梁安擦幹淨小豆兒的臉,看著上面的傷痕,心裡不是滋味。
“你來。”常震虎招呼一聲,帶梁安出去。
門外隨便找了塊石頭坐下,他開門見山道:“我勸你別急也不是胡亂說的,現在那位和親的公主已向南祁去了,南祁既然點名要她和親,人剛去就再動手打回來,豈不是脫褲子放屁?沒必要胡亂折騰這一遭。”
他說得對,梁安也知道這個道理。
雖然不知道究竟為何為了趙丹曦折騰這一遭,但梁安想八九不離十是許慎一的主意,祁策興許從未見過趙丹曦也說不定,說他專門為了趙丹曦打這一仗實在荒謬。
但若這興兵為奪人的戲碼落在許慎一身上可就太正常了,這是個行事不論章法的瘋子,無論他做什麼,都不能以常人思路去測度。
“這事我也頭一遭碰上,我說北趙當權的都是軟蛋,這公主倒有點意思。之所以這麼快就有了去南祁的訊息,就是她向南祁遞了話,和親可以,但她不要儀仗,更不帶任何嫁妝陪嫁,一路帶著個伺候的宮女便隻身去了。”
“你猜怎麼著?這樣離譜的事,南祁那邊也遞了話來,說是同意了。”
常震虎說著笑了兩聲,簡直匪夷所思。
梁安卻想,一個是趙丹曦,一個是代表祁策的許慎一,沒什麼匪夷所思的。
無論是趙丹曦決心孤身前往南祁和親,還是許慎一答應她一無所有到南祁去,以這兩人本性而言,都不離奇。
梁安想起來初見趙丹曦那一天,那場大雪遭災之後,趙丹曦也是隻身一人,為護蘭渝,抽出暗紅長鞭懲治了在場的惡差。
她拂開風帽時,梁安腦海裡曾聽聞的那些,前朝今朝前無古人縱馬揚鞭在弋獲獵場中與男人們一較高下的女人樣子和眼前貼合在一起,英姿颯爽,不負其名。
他曾聽說過,為父兄祈福而去玄清觀中誦經,直至真正認識趙丹曦後,從趙宴時身上得到些有關兩情相悅的悸動後,梁安意識到,也許趙丹曦,並非只為父兄。
時機巧合,正在梁紹去世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