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丹曦揪住他衣裳,忍不住滾淚:“若連棠月都……”
她聲音沙啞,咬牙住口,終於搖頭:“縱然你我死了,再怎麼去見他?”
“小月兒。”林凇平喉結滾動,“我會尋回她的。”
從梁紹死後,這個世界都不正常了。
趙丹曦不知道究竟是她的幻覺,還是確實如此,近在眼前的,遠在天邊的,樁樁件件事都迷幻古怪。
梁紹的死似乎和她的父親有關,這是她藏在心底的秘密,不是不敢,而是恥於說出口。
她敬愛自己的父親,但也完全相信一個皇帝可以做出這樣的醜事。
在翻到嚴汝成和弘文帝往來信件中提到鹽馬道的那一刻,趙丹曦眼中迸火,恨不能沖到弘文帝面前去質問。
但理智攔住了她。
這註定是一個問不到結果的問題,反而打草驚蛇,令她的父皇防備,所以在查不到更多情況的時候,她選擇將此事告訴了梁紹的弟弟。
梁靖之,在梁紹口中,他的弟弟正直勇敢,青出於藍。
見到梁安之後,趙丹曦並不以為此。
這世間再沒有能越過梁紹的人,即便是他胞弟也不能夠。
更何況,趙丹曦常常覺得,梁安比梁紹更為愚蠢,一國之將,只是忠誠,便是愚蠢。
如梁守青一般年過半百才能學明白的一件事,便是在忠誠之外,學會用恰當謊言裝飾一個將軍的忠。
權力在男人的世界裡可怕,與眼梧會矇蔽上位者的雙眼,以至於不斷偏離方向,直至懸崖邊上,而梁安要做的,不是無條件順從,而應作為懸崖邊上最後一道防線,將他所護衛的人攔在警戒線中。
若他所以命相護的人因此猜忌,將他的忠誠當做路障加以陷害,設計清除。那梁安要做的,就該是將橫著護衛君主的劍豎直刺向君主的胸腹之中。
昏聵之主,不該做主。
這就是趙丹曦的道理。
可她偏偏又恨自己是如此軟弱。
分明心如死灰,在玄清觀中為梁紹超度三年,將一生系掛在這個已死之人的靈魂上不得安生。
在真正碰到那一角的時候,卻仍然選擇將梁紹之死有異的事含糊告訴梁安,將希望寄予他身上,期望他能令梁紹之死大白,而不願自己揭開醜惡。
明明心有所感,但仍然害怕她親自站在深淵之下,瞧見的卻是她父親的臉。
再如何有恨意,那也曾是將她捧在手上的父親。
趙丹曦永遠忘不掉他將自己拋到天上再穩穩接住的那一刻,父親在大笑聲中叫她“朕的明珠”。
“梁紹的死,若是由人一手造成的,你該如何?”趙丹曦淚眼朦朧中抬頭看他。
林凇平的臉在淚水中如幻境模糊晃動,隨著眼淚墜落,又重聚在眼前。
沉默彷彿過去了足有數百年那樣長久,又彷彿只是一瞬間。
“只是答應給他的,我得給他。”林凇平說。
這風馬牛不相及的一句話叫趙丹曦不解其意,她以為林凇平會憤怒,卻是如此平靜,平靜得叫人心慌。
趙丹曦忽有所感,令眼睛裡的淚墜落。
她盯著林凇平,問他:“陛下身體有所好轉的事,你可清楚?”
“丹曦。”林凇平望著遠方疾奔而來的人影,“你猜他帶來的是何地的訊息?”
趙丹曦起身回頭,難道,是趙敏時……
陶穗匆匆上前去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