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耳戴著一邊長墜,像是玉石吊著什麼猛獸的牙齒,即便行軍打仗身上也斜披著一條鮮豔長巾。
可惜梁安看不清他。
“東邦早已不是你所認識的東邦。”戎烈說道。
他說起話來帶著特有的傲氣,上揚音調,叫人聽了牙根發癢。
梁安沒被他惹惱,只是冷靜聽著,側耳聽著馬蹄聲距離自己越來越近。
他看不清楚,卻也隱約能感受到戎烈在上上下下打量他。
戎烈的距離過近,已經走出東邦陣營幾乎要穿過淮州軍到梁安面前了。
身後的昭珠皺眉,甩開馬鞭催馬前行,身後人跟上保護他們的王。
“我不想殺你。”戎烈說,他視力絕佳,很快也注意到梁安的眼睛不對勁,他揚眉,“你何時成了個小瞎子?”
話音剛落,他欲作反應,為時已晚。
“咻——”的一聲,箭以迅雷之勢從梁安手中射出去,直取戎烈胸膛。
“九年前,我大哥射穿你左肩,今日我便再叫你一嘗穿胸之苦!”
梁安松開弓箭,繼續從身後取過谷知昂掛在身上的箭,又是一箭不及等待便射出去。
“叫你知道梁家人的厲害,也休敢小瞧梁紹的弟弟。”
無論如何,面對東邦面對戎烈,梁安絕不會認輸絕不會松勁。
九年前,梁紹一箭定東邦,九年後,梁安同樣要將他連同什麼昭珠一起,趕出北趙大地。
絕不姑息!
本以為他行動迅猛,戎烈走得足夠近,即使他看不清楚也絕不會失手。
結果第一箭戎烈倉皇閃身,貼著衣裳擦破,不過皮外傷而已。
梁安沒有停息,快得彷彿箭是從他手中變化出來的,緊追補上第二箭。
卻未料到,遠遠一箭射來,穿過梁安射出去的箭矢,將它從正中劈開。
電光石火之間,射箭人飛身縱到戎烈馬上,剎那間甩開韁繩呼喝一聲旋身回營,只有耳上吊墜尚有殘影又摔打在側臉上,東邦軍黑壓壓沖過來,嘶喊著東邦話“殺”,很快將兩人擋在了身後。
說來複雜,不過眨眼間的功夫,梁安才模糊看到昭珠影子,被東邦驚人士氣反撲。
他沒想到昭珠這樣好的身手,這樣敏銳的判斷,遠遠超出了梁安想象。
也許是他看不清的緣故,放大了這種厲害,但梁安的心猛跳不止,為東邦添了這樣強勁的對手心驚。
一早聽過的那些昭珠整頓東邦的傳言,時至今日終於具象在眼前。
他遠比梁安想的還要可怕,在谷知昂大聲喊“左前來敵”的那一刻,一箭從敵後射來。
梁安胸口一震,聽見一聲來自谷知昂的驚叫,垂頭才感知到疼痛。
千軍之外,昭珠站在馬上微微歪頭,當胸一箭,射穿了梁安胸膛。
面罩下閉了一隻的眼睛睜開,漠然回身,沒再回頭。
身後,梁安已從馬上摔下去。
他口角流血,腦海裡竟冒出了“天意難違”四個字。
那時候,梁安尚不知道,一箭之後東邦撤後,踩著淮州迂迴殺進青州的不是戎烈。
是左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