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在荔枝樹下長出兩棵春蘭。
他想過,要等荔枝熟了,求小王爺賞他兩顆,也給春曉嘗嘗甜不甜的。
那棵荔枝樹種下那日,連同丫頭的屍身一同埋進去,供養著荔枝樹長得茂盛,藏在懷裡的花種破土而出,搖晃著花枝長大。
“他殺了春曉!”小春嘶吼一聲,跪在地上直不起身。
他一鍬一鍬挖開土面,露出早已腐爛的屍身白骨,倒在泥裡流不出一滴淚。
他將那兩株春蘭挖走,種在了眼皮底下,將趙宴時的名字和春曉的白骨一起埋回地下。
梁安明白過來,那總是突然出現的小姑娘是宣王府的人。
所以在夜半時分瞧見暈倒在沁園外的李不為,救了書生一命,是她夜半時分在沁園外徘徊監視的緣故。
梁安震驚中想說“不會”,在這當口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
“是他告訴我來救將軍的又如何?他本就是十惡難赦的歹人,沒有半分好心!”小春深深喘息,切齒之恨,將趙宴時的名字咬碎在牙裡,“他定有別的詭計,等你我進去!”
梁安下意識搖頭,刺痛了小春的眼睛。
“棒骨。”小春一抬手指向大狗,平靜下來看向梁安,“今日也叫將軍知道這狗對趙宴時而言究竟有多大用處。”
他勾勾手,棒骨伸舌舔他手掌,還當他同自己玩耍。
“將軍,你難道從未察覺過,”小春湊近棒骨,“項圈上的鈴嗎?”
鈴?
梁安怔著看向棒骨頸側。
小春直伸手過去,棒骨立時伏低身子防備,不再向之前那般無害,像是隻要手再進一寸,就要叼上去撕咬。
小春張口:“越過天山去。”
方才還露出兇相的大狗歪歪腦袋,立時坐好,甚至仰著腦袋露出項圈處。
在梁安瞠目中,小春探手過去,取下了項圈上的鈴。
他捏在手中,到梁安面前。
梁安的心幾乎要嘔出來了,下意識要退開,終究硬生生忍著緊盯在那枚銅鈴上,聽見清脆一聲,鈴已旋開了。
“他如何不出府也能與人來往訊息的法子,將軍,你今日親眼瞧見了。”
難以呼吸,有絲絲縷縷空氣經由肺腑,鼓脹得疼痛難忍,梁安咳起來,止也止不住,偏向一旁幹嘔。
曾無數次摸到事實邊緣,在懷疑過趙宴時的每一件事裡,都因他無法參與進去而再略過。
在泉定要為狗綁上祈福絲線的那一天,還沒摸到項圈,早已與梁安熟稔的狗卻呲牙向他。
他當大狗畏火,原是防備。
那些聽不見聲音被突然出現的狗嚇著的時刻,一幕幕閃在眼前,多得要擠裂梁安的眼睛。
鈴中塞了紙條,因而失了清脆聲音。
愚蠢,怎會愚蠢至此。
梁安想笑,扶在地上也不知自己笑了沒有,在兩眼昏花中捂住了胸膛。
要裂開了,哪裡在淌血?誰把鹽水灑進了人的心裡。
越過天山去,原來竟是,越過天山去……
可是,梁安卻忽然清醒,他拽住小春,兩眼死死盯著質問:“你既恨他,棒骨如何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