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欽張開雙手,揚聲道:“不必再想離開,現下死在此地是你們的榮光,你們不是為我而死,是為吾皇萬歲!”
泉定百姓愣住,思索他所說的話。
宿州城中染上病痛的百姓跪在地上雙手合十,向上蒼祈禱,向他們所信仰、所相信能帶給他們平安幸福的人禱告著。
宣王殿下早日歸宿,保佑宿州子民萬事皆順。
“陛下,臣有話不知當不當講。”
“皇兄,你我二人一體同心,什麼話不能說?”
“若要破局,倒有一計。”
“快說!”
“殉城。”
趙敏時眼裡躍著火光。
“以一城性命換陛下無虞,這是他們的無上榮耀。”
眼前樹枝燃燒爆裂開的聲響喚回出神的人。
“殿下。”
趙敏時側身應道:“送來了?”
“裴爺說後續糧草銀錢不必憂心,殿下為他爭下一城,他必結草銜環……”
趙敏時沒忍住笑了。
他溫聲道:“結草銜環?不像他能說出來的話。”
他回頭,臉上帶著笑意,來回話的人心卻一抖垂頭。
“哪裡來的裴爺?”趙敏時道,“一個草包而已。”
“是!”
顛簸中醒來,沈濯靈有一瞬間迷茫眩暈,也只是瞬息之間,他猛然起身,拉開車簾,看見駕車的墨衣男人。
“裴真!”
這是從未有過的嚴厲語氣,裴真卻已預想過,因此半點不為所動,揚起馬鞭狠狠一抽。
“醒了?”
沈濯靈捂住胸口,喘勻不穩的氣息,揪住裴真衣裳質問:“這是哪裡?”
“總之不是宿州。”裴真揚鞭,任由他抓著沒有回頭,“我已陪你親眼看過,泉定封城,無論從哪裡都進不去了,裴欽不對勁,這場瘟疫也絕不正常……”
“所以咱們說好了,我聽了你的,冷靜一夜再想辦法!”沈濯靈打斷他,兩眼中布上紅絲。
他從未以這般狀況面對裴真。
他從來冷靜平淡,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從來都是裴真沖動失控,沈濯靈是撫平他怒火的寒冰。
而現在……裴真揚起馬鞭甩響抽在馬上。
他為了一個僅有一面之緣的人,失態至此。
“停車!”
在沈濯靈喊出來的一刻,馬車真的停了,這讓他也愣住,裴真倔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怎麼會……
“你說實話。”裴真回頭看他,“你肯說,我們就還能再想辦法。”
十六年來,裴真從未試圖窺視沈濯靈的曾經。
年僅十一歲的裴真獨自一人帶領商隊去往南祁,路遇匪徒只他一人逃出來了,少年體力不支終於摔進了冰窟裡,若不是沈濯靈出現救了他,裴真早已死了十六年。
沈濯靈大病一場,卻強撐著帶裴真一起離開了那裡,無論再苦再難,沈濯靈從未想過拋棄這可憐的少年人。
他不知道那是聞名四海的裴家少主,對他的好不帶有半點功利心,只是因為善良,又或許,是他二人的緣分,沈濯靈救了裴真。
裴真堅持認定沈濯靈的病弱是那次冰窟救他導致的,無論沈濯靈怎麼解釋他孃胎帶病天生體弱,裴真都當他是為了讓自己沒那麼愧疚,因此以幾乎癲狂的樣子四海尋醫。
在這十六年裡,沈濯靈願意說的,裴真就仔細記在心裡,他不願意說的裴真從不過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