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真,你不是一向在家裡橫行霸道,誰的話也不聽覺得天上天下只有你一個說了算的嗎?”裴欽笑幾聲,瞪著他揚聲道:“身為長子長孫的我也被你這兔崽子搶了位子,泉定不是我搶你的,是你搶我的,少做出些施捨樣子惡心人,休要說什麼讓不讓我!”
裴真嗤笑一聲。
“裴家經營遠至四海是我,使你躺在金磚上過舒坦日子是我,只說腳下,令泉定至今蒸蒸日上,是我。”
裴真昂首蔑視:“我不想與你爭辯這些,你認我是退也好,施捨也罷,隨你拿去,不準動我身邊人半分。”
裴欽怒火更盛,氣極反笑。
片刻後,他一攤手道:“好啊,既然你說泉定是你管理有方,想必裴老闆得人敬重,就由泉定百姓決定你裴真去留,否則傳出去你說我裴欽棒打落水狗,這話好說,不好聽。”
不知他打的什麼主意,裴真皺眉。
“怎麼?裴老闆不敢?”裴欽陰陽怪氣,一變臉道:“今日泉定百姓留你,我裴欽退出泉定,否則,我要你滾出裴家,當眾摔碎你掌事人的玉牌,從此裴家掌事只有裴欽一人,你待如何?”
沈濯靈一把拽住裴真衣裳,事出反常必有妖,裴欽根本不是這種會同人講道理的性格,如何會在這件事上妥協,絕不對勁。
感受到沈濯靈緊張,裴真回手抓住他小臂,揚聲應道:“公道自在人心,你既不怕,我自應你。”
裴真自信泉定百姓絕不會不分青紅皂白,他們最清楚是誰帶他們過上了如今的好日子,裴真在泉定人心目中的地位不是輕易能撼動的。
這種接近於自負的自信本身就是裴真性格的一部分,更何況那時他想的本沒有錯,也是事實。
泉定沒有裴家活不下來,沒有裴真活不好,因裴真接管裴家,泉定才過上了如今的富貴平安日子,才能與四海交易無需擔憂。
裴真唯獨沒想過人心複雜,人性自私,尤其人心搖擺時裴欽有心做局,結局自然悽慘。
母泉中投屍體的事傳出去,泉定震驚,這才說這場病只怕是母泉怒火導致,聽聞是沈濯靈幹的,紛紛站在城中要求將沈濯靈交出來處死以平母泉之怒。
沒人想聽解釋,裴真的心一點點冷了。
“裴老闆,當年你將修葺母泉神廟的金子拱手送人,那時母泉娘娘已被你拋棄,你已不該再做泉定的掌事人!”
“母泉神廟是裴欽大爺帶人修建的,如今被姓沈的毀了,自然血債血償,交出兇手沉溏以平眾怒!”
“裴真!你在泉定橫行霸道,泉定苦你已久,早也受不住你獨斷專行,若沒有你,泉定生意早已發揚光大,何必直至如今仍是座籍籍無名的小城!”
裴真冷眼看著,沉默聽著,直至笑了一聲。
籍籍無名,泉定,為何有了泉定,如何能避世之中為泉定人開闢了一條活命的賺錢路,如何掩人耳目不叫泉定上達天聽過安穩日子,原來這些在他們眼中全不重要。
裴欽坐在轎上得意笑著,他說了,要裴真死。
“交出沈濯靈!”有人憑空喊了一聲,裴真犀利眼神順著過去,刀子一樣釘在那人身上。
是曾被他親手砸了招牌的吳老三。
躲在人群中的,裴真一一掃過,都是曾對裴真鐵血手腕不滿的商戶,裴真對泉定生意管得極嚴,哪怕有絲毫走錯路的都要被裴真管制,直到如今,也的確叫他們等來了時機。
裴真笑了,沈濯靈松開抓著他的手。
“不準。”裴真反手抓回來。
他緊緊拽住沈濯靈的手,回頭看他一眼,冷靜說道:“在這時候你若想著甘願赴死換我平安,不如先一刀殺了我。”
沈濯靈也同樣平靜回視他:“今日這局非一日之‘功’,未必連你拉進泥坑裡。”
“泥坑?”裴真笑一聲。
他左手拽住頸上墨繩扯斷,露出掛在其上的玉牌。
“沒有沈濯靈沒有裴真。”
在嘈雜聲中,他看著玉牌上一反一正“裴真”二字,是他的名,也是裴家家訓。
“裴欽!”裴真揚聲叫道,“你這麼想要裴家,拿去吧——”
他鬆手,玉牌從中墜落,粉碎在地。
在呼叫聲中,裴真攬緊沈濯靈後退兩步,盯著裴欽的眼睛,不管他是否能聽見,只淡淡說道:“再看看究竟是不是我離不開裴家。”